“出了什么事?”她的精神一振,令自己从万般遐思中解脱出来。
“传闻黑鹰门最近与红袖帮结了梁子,双方约定在下月初八于临城会面。江湖传言,如果双方无法谈判成功,很有可能会以武力解决。”
“知道事情的起因是什么吗?”君碧幽忧虑地皱眉。
“听说是因为是因为争夺地盘。”
君碧幽的眉头蹙得更深,手指无意识的彼此轻敲,思考着办法。
“城主,有外客到访。”一个青衣女子也在此时出现,躬身禀报。
“是什么人?”除了几年前慕容如风与冷若烟曾来过幽罗城一次之外,近几十年内,幽罗城一直是遗世独立,被外界所忘却。慑于它的威名,没人敢来这里。
“是一个自称姓慕容的女子。”青衣女子如实禀报。
“慕容?”她更加意外,转念一想,也许是慕容家的三女儿,慕容燕,她夫家离这里不远,平时会有书信往来,互通友好,但也从未登门拜访过。
“请她进来,记得把机关关掉。”紫袖一抬,起身进入了前殿。
但更令她意外的是,来人并不是慕容燕,而是在慕容山庄结识的慕容雪。
“没料到我会来吧?”慕容雪宁静的笑容有别于慕容如风的纯真和慕容雨的开朗,总有种难以形容的哀伤。君碧幽从未问过,但深信她一定有着不愿对别人倾吐的伤情。
“的确没想到。”君碧幽也回报以微笑。“来看你姐姐吗?”
“不,”慕容雪平静地回答:“来见你。”她举起手中一幅轴卷,“这是我带给你的。”
君碧幽接过那轴卷,并未急着打开,问道:“是他托你带给我的?”
慕容雪摇头:“他不知道我来这里。”
君碧幽沉默着走到一张桌边,将轴卷打开,那是一幅画,以水墨写意,画的是一朵莲花,青色的花梗,青色的荷叶,唯有花瓣之上有着一抹如娇羞般的红色。画风生动,观之似有轻风拂面,清气宜人。
“画得很好。”君碧幽由衷地赞赏。虽然没有落款,但她知道这一定是慕容雨所做。
慕容雪走过来,指着那花瓣上的红色,淡淡道:“这是他以血画成。”
君碧幽悚然一惊,回眸去看题在画首的四句诗:
生来傲骨偏挺秀,
独立寒潭自嗟愁。
誓将热血拼着色,
不信青莲不带羞!
字迹苍劲有力,一改往日的潇洒不羁。
慕容雪低叹道:“他画这幅画时,我恰巧在他身旁。不知为什么,他画到一半儿忽然搁笔停下,一个人跑到湖边独自吹箫。听那箫声真能让人落泪。回来后他欲再度提笔画时,却突然吐出一口鲜血,把我吓坏了。他却笑笑,只说没事,还说上天嫌他的画儿画得没神韵,所以才特意帮他。接着就以血为墨,添色与花瓣之上,而后又提了这四句诗。”
君碧幽呆呆地看着画,听她柔声诉说,眼前似已看到慕容雨作画的景象。
“七哥说,他一生自负潇洒,从无任何事可以令他割舍不下,唯有为采一株青莲,几乎耗尽他全部心血。但他依然无怨无悔。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会等到青莲盛开的一日。”
君碧幽叹问道:“你们慕容家的男人,都这样痴情吗?”
慕容雪一笑:“别人我是不知道,不过七哥和九哥的确都是痴人,如今我是领教了。”她再递上一张纸笺:“这是他在苏州大醉后而作。”
君碧幽再打开那张纸,上面是一笔狂放的草书,显然写诗时,持笔人已醉得不轻,但字里行间的情真意切,仍是令人动容:
夜半细雨落梧桐,
觉来桂棹兰舟空。
昨宵春梦,
又付予、湖烟柳尘中。
我欲入云深处,
仗剑问天公:
为何人生长恨水长东?
水向东,
迢迢总无穷。
几点流萤寒星夜,
小舟听晚钟。
碧水依痕,
影聚还碎,
英雄寂寞似孤鸿。
唯恨太匆匆,
无人共从容。
伤心地,
飞乱红。
桃花也问不相逢。
何处觅芳踪?
南北西东。
醉时魂梦与君同。
莫笑我是痴情种,
知我者,
青山、明月、风。
握着纸笺,一滴清泪忽然滴落其上,而落泪之人的唇边却是如梦一般满足的微笑。
何必一定要苛求他肯不肯改变自己去适应这种生活呢?何必一定要等到他亲口说出那个字才叫完美的感情?有了这幅画、这首诗,什么都不用讲,已经足够了。最能相知相守的感情不一定需要拥抱,也不一定需要誓言,只需一个深情凝视的眼神,一种心照不宣的心领神会,便已是人间情感的极限。如今她已拥有了,别无所求,只希望现在回头还不算太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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