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水荷花(30)

2025-10-07 评论


可是福康安和崔咏荷对所有的低呼惊叹奇异视线全然不觉,只是相视大笑,生命中所有的块垒,胸中和心头的全部郁闷不快,俱都在这一笑之间,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

韵柔在崔府大门前守了好一阵子,被秋风吹得手脚阵阵发凉,忍不住在心中埋怨不绝。

看着远远的一对男女执着一把黛绿色的伞,铃声伴着笑语渐渐走近,这才稍松一口气,上前两步,想想又不便太煞风景,忙又退回檐下,只远远地瞪了崔咏荷一眼,用力咳嗽了一声。

福康安略有些遗憾地看向崔咏荷,“看来你不用再送我了。”

崔咏荷做了个无奈的表情,眉目间竟是无限的俏皮和可爱。

福康安深吸了一口气,才终于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转身离去。

崔咏荷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叫了一声,又向他追去。

韵柔咬着牙,愤怒地叫了一声:“小姐!”

福康安回头看向她。

初秋的天气尚闷热。本来就单薄的几件衣裳,因为几乎全被淋湿,所以紧紧地贴在身上,尽显婀娜身姿,只是崔咏荷却全不在意,只微笑着把自己手中的伞递给福康安,低声说:“宦海多风雨,此后须珍重。”

轻柔的声音自耳边传进心间,令福康安的眼睛更是充满温柔,凝定在崔咏荷身上,难以移开。

似乎是命运注定,崔咏荷在福康安面前,总是很难以漂漂亮亮整整齐齐的样子出现,她的衣衫已被泥水脏污,她的脂粉已被雨水冲乱,她的发丝早已散乱不堪,惟有一把伞,拿得无比稳定。而她却还是轻盈盈地微笑着,眉间眼角唇边都是笑,就连眼眸的深处,也满是温柔的笑意。

而福康安,这一生中,却都不曾见过这样的一种美丽,令他刻骨铭心,永不能忘怀。

良久之后,福康安伸手自她手中接过伞,崔咏荷柔美的纤指似乎还因为带着雨水而有一种冷意。手轻轻地一颤,很有一种冲动,想要紧紧握住这样的一双手,用整个心灵来将它呵护得温暖起来,但事实上,这被暖了身、暖了心的,却是自己。

福康安在心底轻轻地,不为人知地,悄然无声地发出喜悦的笑声,握紧了手中的伞,“你回去吧!”

轻笑着摇头,动作柔缓美丽而坚绝。“我看着你走。”

福康安静静地凝视崔咏荷美丽的眼睛,笑了一笑,才终于缓缓转身,走人风雨之中。

黛绿色的伞在风雨中轻摇,铃铛响个不停,而耳旁仿佛还回响着崔咏荷银铃似的笑声。这笑声,一直陪伴着他,一路穿行于风雨之间。崔咏荷站在原处,一直静静地凝望福康安渐渐远去的身影。

纵是在这漫天风雨中一人独行,却再也看不到方才在酒宴上所感受到的凄凉与孤寂,纵是那朦胧烟雨中的背影,似也透出一股无尽的欢悦来。眼前风雨无尽,而一层蒙蒙的水气,就这样浮上了眼帘,心中却又是一片无限欢喜,即使这甜蜜带些酸涩,即使无端地,忽然间想放纵泪水混着雨水一起,在无人知的时候,悄悄流下来。

“小姐,你就别发呆了。”韵柔快手快脚地把呆呆地站在风雨中的崔咏荷拉到大门里,“老爷夫人问了你十几遍,害得我也跟着挨了十几回的骂了。”

崔咏荷默然不语。也不去前厅,转了路直往后园去。

但还不到园门,崔名亭夫妇已听到消息,从里头迎面过来。

当然,崔咏荷也并不期待热情的欢迎,只是站定了脚步,淡淡叫:“爹,娘。”

“好,好,你还认我们是你的爹娘。”崔名亭脸色铁青,凶狠地望着自己唯一的女儿。

崔夫人跺足便叫:“咏荷,你是怎么回事,以往福康安上我们家,你不是打就是骂;非要闹得天翻地覆,今天,不但好声好气劝他的酒,还一点不顾大家闺秀的礼仪,一个人追出府去跟着他,你让爹娘以后的脸面往哪里搁?”

“我以往和福康安不睦,但今日是爹的寿辰,我怎么能在爹的寿宴上闹事,要真是这样,爹娘才没有脸面呢。”崔咏荷兵来将挡,镇定如常。

“咏荷!”崔名亭厉喝一声,“我好不容易才求动了嘉亲王,念着多少有点儿师生情谊,以后不再计较我们与傅家联姻的事,惟一的要求就是要我们在众朝臣面前令福康安受辱,也好彻底斩断与傅家的关系。今天来的贺客几乎都是承嘉亲王的意思而来,你不但有意和我作对,甚至一句话把所有的官员都开罪了,你是想要我们崔家和傅家一同万劫不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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