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水荷花(38)

2025-10-07 评论


那样美丽的女子啊,想必是比我这个永远又脏又乱又爱发脾气又总闯祸的人好吧?

福康安,我错了吗?我真的错了吗?

我看不得你受辱,我看不得旁人伤害你,所以我错了吗?

我真的为你阁下了大祸,令你气怒至此吗?我错了吗?

福康安,我错了吗?是不是,从一开始,从十二岁那年,我就错得彻彻底底?

福康安,我爱你,错了吗?

☆☆☆

四更半,天边才露出半缕晨光,崔名亭的轿子已等在了府门前,准备送老爷去上朝。

可是崔名亭才刚刚走出府门,就看见自己本应还在荷心楼安睡的女儿,衣发散乱,脸色凄惨得像个鬼,如梦游般走近。

崔名亭气得脸都绿了,怒喝一声:“咏荷,你跑到哪里去了?”

崔咏荷半个字也没有听到,一直走到他面前,抬头望向崔名亭,但眼里却迷茫一片,根本就像什么也没有看到。脸上露出一个美丽到极致却也脆弱到极致的笑容,“爹,你不用去退婚了。福康安,他不要我了。”然后,闭目,如一朵迅速凋谢的鲜花,倒了下去。

崔名亭及时伸手扶住了她无力的身体,见她双目紧闭,面无人色,一时间骨肉情动,什么气怒愤恨早已忘光,失声惊叫:“咏荷!”一边叫一边连连摇动她,见她仍无反应,更加忧急,也顾不得上朝的事了,抱着崔咏荷就往府门内跑,口中连声地说。“快快,快请大夫。”

崔名亭太过担忧和着急,所以根本不曾听到,在长街的转角处,有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在咳嗽。

王吉保眼睛里满是忧虑,望着他自幼追随的主人——三爷自小练武,体格健壮,从来就没有什么毛病,怎么会咳得这样厉害?

福康安好一阵子才止住咳声,移开捂在嘴上的手帕,雪白的绢帕上,一抹刺目的鲜红,惊得王吉保几乎跳起来。

福康安却是漠然地把手帕抛开。这样也好,伤她至真心,流我心头血,但不知是否能抵偿她所受的伤害?

“三爷,你何苦这样为难你自己?你这么做,以后就再也找不到像崔小姐这样有情有义的女子了。你自己这样把一切都闷在心里,更伤身啊。”王吉保简直要哭出来了。

“这是我惟一可以救她的方法。对女人来说,没有比被男人抛弃更痛苦的事了。也只有这样和坤和嘉亲王才会放过她,因为他们更喜欢看别人痛不欲生。”福康安脸色白得像纸,努力想保持平静的语气,可是,此时此刻痛不欲生的,却是他自己。仅仅只是说出这样的事实,已令他心痛得紧缩在一起,喉头又是一甜。他来不及去取手帕,只得用手捂唇,一口鲜血全吐在手上。

手是凉的,所以更加清晰地感觉到血的火热鲜红。

心中的痛,却仍无法消减一丝半分。

咏荷,咏荷,纵使我流尽了心头血,又如何回报你为我所做的一切。而我能给你的,却是这样的伤害。

☆☆☆

三天后,福康安混迹青楼,与名妓清雅日日厮磨、整日饮酒取乐的消息已经传遍京城。

似这等少年得志从未受过挫折的公侯之子,一旦在官场受尽冷落,只得以醇酒美人自愉,这是很平常也很合理的事。

只是大清朝礼制森严,官员们纵然私底下恋妓风流,但这般肆无忌惮,没日没夜地在青楼中厮混,早已触犯了国家对官员私德的禁令,言官御使们无不纷纷责难。

崔名亭夫妇原是早想退了这桩婚事,福康安这样的放浪无形,也是正中他们的下怀,所以反而不急于退婚,倒是担心崔咏荷的心情与身体,每日里总有四五个丫头守在她身旁,柔声安慰。

可是崔咏荷一声也没哭泣过,甚至连脸上的表情也不见得有多大的悲哀,与最初的凄惨之状,完全不同。

崔家上下,反倒是她,反应最是平淡,

“这样更好,我一直就不愿嫁给她,只是后来他落难,我不能在那个时候弃他不顾,如今他即有了红颜知己,我反倒可以落个自在清闲。”

类似的话说得多了,平日又一直淡淡的,崔名亭夫妇终于放下了心,不再叫丫头们步步紧跟着她了。

一直留在她身边不肯轻易离开半步的,只剩下韵柔。

“韵柔,你若有别的事,就去忙你的,不必陪着我了。”崔咏荷的脸略略有些苍白,微微地笑起来,只是这笑声,似乎也是苍白的,“你还怕我会再做什么胡闹的事吗?”

韵柔只是笑着,也不多说话,却也不离开。眼神里并无同情哀怜,有的只是深深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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