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儿没心思知道不相干的事,淡淡道:"算了。管他为什么。我都不想知道。"
她头一次缺乏好奇心,偏偏这件事跟她密切相关。等她诧异某日张灯结彩,自己又被丫头婆子团团围住沐浴更衣梳妆的时候,才知道这天是她出阁的大日子。
"不要不要不要!"她哇哇叫,拼命挣扎。"放开我。让我去见爹。我要问个清楚。"看见翩翩缩头缩脑站在一边,叫道:"翩翩,你也和别人一起来骗我?!"
"不是的。"翩翩急着辩解:"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想告诉你你又说不想知道不相干的事。"
"这是不相干的事吗?"绿儿叫到她面前来。
翩翩被她吼得往后躲,委屈得想哭:"然后你就不许我再罗嗦了,一个人呆在房里不理人。我,我怎么告诉你嘛!"
绿儿依稀记得似乎有这回事,对她的怒气渐消。可是一想起老爹这样随随便便把她嫁掉,连新郎是谁都不知道,她就气得抓狂。新郎?她一惊,忽然有些明白,安静下来。
房里没人敢开口,呼吸也是小心翼翼,生怕惹怒了她。一时间,静得可以听见绣花针落地的声音。
绿儿到梳妆台前,慢慢坐下,看丫头婆子们都呆愣着,便道:"都愣着干吗?还不来帮我把头梳好。"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她怎么忽然又不生气了。"还不快点!"红滢滢的小嘴嘟起,不悦的声音再度响起。大家这才象上了发条似的,重新忙碌起来。
其后的过程绿儿一直迷迷糊糊的。虽然头上盖着红帕子,她也清楚地感觉到站在她身边跟她拜天地的绝对是殷仲思。
直到送入洞房,她挥退了喜婆丫鬟,连翩翩也让她劝出了房,她才有机会静下心来,细细想今天的事。真是荒唐!今天早上起来她还是无精打采,心情灰暗,觉得生活乏味无趣;晚上入睡前,她已嫁为人妇,怀着对未知的未来既茫然又兴奋的心情,开始人生的新片断了。今天所有的事都发生得快而仓促,没有时间让她细细考虑琢磨,只好随着直觉去行动。如今日思夜想的美梦成真,她得以嫁给心爱的意中人,却反而感觉不真实了起来。她掀去蒙面的帕子,望着满屋子的红幔红帐、洋洋喜气,对着摇曳的红烛发起呆来。
殷仲思一进门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付情景。喜婆们要进来服侍他们喝交杯酒吃子孙饽饽,殷仲思把她们档了出去。大礼已成,这些琐碎的繁文缛节他并不放在心上。就要单独面对她了,这无疑是今天最为困难的一部分。他虽然紧张,想要把这一刻延后,但是后来想了想,又觉得不如快点面对。实因患得患失的心情也不好受。还是早死早超生。此刻,他最不需要不相干的人来瞎搅和。
房门一开一闭,绿儿已然惊觉。她克制着不回头看,但放在腿上的十指不禁缠扭在一起,身子微微发僵。
殷仲思留心查看她的举动,急于消除那层奇怪的尴尬气氛。要命!他庆幸自己娶的是熟悉的新娘。就是这样,也难免紧张尴尬。要是将面对的是个从没见过的陌生人,还不知会怎样忙乱无措。"呃,你饿吗?要不要先过来吃点东西?"
他走到放着酒菜的桌前,见绿儿毫无动静,恍若未闻,一时踌躇,不知该盛些食物端到她面前去呢还是过去拉她坐到桌边来。考虑下来他什么也没敢做,有点好笑认识了这八九年以来,他头一次有些怕面对她。
"没想到会这么累。"他在桌边坐下,"幸好一生只有一次。成亲可真是件麻烦事。你说呢?"
绿儿似乎打定了主意不理他。不抬头也不吭声。
殷仲思只好接着自言自语:"你爹明明答应我只请少量亲友。没想到少量也有这么黑压压的一大片,大厅里都站不下了。你那些堂兄表兄的一直转着念头要来闹洞房。还好我酒量颇佳,又有你大哥帮衬,这会儿他们可全倒下了。你知道吗……"他忽然停住。因为这时绿儿有了动静。她脱下头上身上的凤冠霞披,背对着他和衣躺到床上,看来打算就这么睡了。
殷仲思苦笑。俗话说,"三个不开口,仙人难下手。"虽然她不可能一辈子不开口跟他说话,但他也不愿意以闹别扭搞冷战来开始他们的婚姻生活。
唯一的大床被她占了。殷仲思考虑走过去躺在她身边会有什么下场。照理他力气大胜算较多,但新婚夜打打闹闹哭哭啼啼的,更不成体统。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睡到一边的锦榻上,闭上眼思索应对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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