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休息吧!其余的事我会自行打理,往后过了子时,不必再伺候我。”
天底下有哪个主子会这样善待下人?侍婢听得感动,眼泪都要落下,她摇头,轻声说:“这是奴婢心甘情愿等的,公子要奴婢不再打扰,奴婢这就告退。”
主人如此洁雅,便连侍婢也清雅过人。
侍婢轻手轻脚的掩上门离去,不料才步出不到五步,便转奔回殿,“公子,君上驾到了!”
沐殷将衣冠整理妥当,至门口迎驾。
那不祥的预感果非空穴来风,若无要事,君父不会深夜到访。
“儿臣拜见君父。”
眼见沐殷虽是难掩满面风霜的疲累,依旧衣冠楚楚,原来怀着满心满腹郁闷进门的沐华君,心中不免有一丝安慰。
“子枢一路辛苦了。”
遵从礼法的沐华君,自两个儿子行冠礼之后,只称其字不呼其名。
“子枢……”沐华君深深叹了一口气,表情凝重。“你可知你大哥仲弦犯了大病?为父实在没有办法可想了。”
“大哥怎么了?”
“他若有你一半理智,那就好了。他受妖女迷惑,现下得了失心疯,连为父的也都……唉!”沐华君欲言又止,终究是没再说下去。
沐殷只知沐离与一名罪奴相恋,在一个月前,沐离向君父提出要娶那罪奴为妻,把重视礼统的沐华君气病在床上七天七夜。
向来最疼孩子的君夫人也帮不了陷入苦恋的沐离。
沐国道行儒道,一句“礼制不可废”就能打消沐离的痴想,何况那女子的身分还是罪奴。
然而,沐离一向温和,这样的他竟会公然件逆君父?
难道会是……
一股寒气涌上心头——
沐殷向来不轻易动色的沉静脸庞难掩惊愕,“君父伤了那侍婢?”
沐华君皱起眉,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向冷静的沐殷也会出现这种神情。
“仲弦执意要将太子之位让给你,这还不都是受那罪奴蛊惑?妖女魅主,自当伏法!”
他没错!这一切他都是为了宗法社稷。
然而,沐华君万万想不到,当沐离一听到那罪奴的死讯时,连连狂叫,甚至还指着他的脖子不放,有一瞬间差点要痛下杀手。
直到他离去时,沐离痴痴迷迷的,已经呈疯癫之状。
沐殷一时之间哑然无语。
为了一个女子,竟连江山都可放弃,情爱真有如此魔力吗?
沐国江山,原就属于大哥,他从来都无意取而代之。
“为父刚去见了神官,神官卜筮问天,说是仲弦的魂己被妖女牵走,冥冥之中,天意所指,除了你之外,没有人能救你大哥。”
“天意所指?”沐殷不解。
“神官要你亲自前往天苍山去求见北方圣巫女,卦象说明,此行非你不可。为父也是适才知晓北方圣巫女为法力无边的巫女,神官对这巫女十分忌惮,若不是仲弦遭此变故,他倒是怎么也不敢说出来。这位巫女神通鬼魅之术,行事诡异至极……子枢,看样子此行风险极大,你必须十分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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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苍山山口陡峭狭窄,要进入山口得步过一片深黑树林,高大的无名枝树丛生,将日光隔绝于外,使整个密林成了暗五天日的诡谲天地。
午后,沐殷一行人站在密林前,才踏进几步,天色瞬时阴雾起来,如同夜临。
“呜……呜……”
风在哭啸,众人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公子……我看还是咱们……”
护卫的军队上百个人,全都慑于这诡异森林的气氛,凉风适时吹来,更添一股寒意。
“你们退下,不必再跟。”
“是。”
沐殷的语调虽淡,却没有人敢辩驳。
只要是沐二公子的亲信,都打从心里遵服主子。
沐殷身分高贵,但不骄矜,他不发脾气,不凌虐下人,也不随意说重话。
真正老谋深算的臣子,其实最畏惧的不是光彩耀人的太子沐离,而是将深沉的思虑隐藏在温和表面下的沐殷。
沐殷能文擅武,能成功出使各国进展外交,也曾披战袍为国征战。
现今沐国能够在北方偏安一隅,说要归功于当年沐殷率军战胜郑国也不为过。
那年,沐二公子运筹帷幄、杀戮战场、血染银白战袍的英姿,只要当时曾经在场的人,肯定终生难忘。
从此以后,任谁也不敢再看轻沐国,而沐殷鼎力支持沐离站稳太子之位,也使朝中原有异心的大臣不敢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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