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疑似在梦中(57)

2025-10-07 评论


他们三人皆了然于心的一番对话,却只听得顺心一头雾水,载皓手边怎么会有邑尘题字的扇子?她后来又怎么会在载皓的中衣上留字?还有南星的夫人怎么称载皓为“二哥”?

不过在他正想一一问个明白时,邑尘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衣襟内好像有东西,只好请两位男士暂且退出房外,再在湘青的仃忙下,从怀中抽出那物件来。

“是二哥惯用的白帕。”湘青一眼就认出来了,接着又因瞥见上头有字,连忙返到窗边去,佯装观景。

邑尘则以颤危危的手出开了布帕,载皓那一手苍劲有力的字甫入眼帘,她一颗心便霎时五味杂陈起来。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两初歇。

都门帐饮无绪,方留恋处,兰舟催发。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哪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载皓;邑尘握紧白帕拥至胸口,霎时也有无语凝噎的悲怆,接着湘青却听得她叫:“湘青,快;快给我把剪刀;”

“邑尘?我二哥他这么做是不对,但事情并非已到毫无转寰的余地,更何况他的出发点也全都是为了你好,你又何必连他留给你的手帕都想剪--”

“不;不是的,湘青,是怕内还有东西,你快拿把剪刀给我啊。”

这一刀剪出了更大的惊诧,那折成一小方块的薄纸摊开来,竟是清廷目前新军的各个主要布置点,以及准备立宪的摘要报告。

从开浩接过去看后的湛然柙情和湘青的一脸迷惑,悒尘便知道该请谁来为自己释疑了。

“关大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载皓想帮你在会内立个大功吧,”关浩显然有意避重就轻的说:“你在他身边潜伏四个月的事,会内有不少同志知道,他大概是不忍见你无功而返,又担心这么一来,会有较不明理的同志怪罪你,所以--”

“不;”湘青代邑尘打断丈夫无谓的解释,率先指出。“内情绝非如此单纯,二哥明知这两项摘要都是朝廷极其重要的机密,断无轻易泄漏的道理,除非……”由于闪过她脑中的意念太过突兀,竟使湘青霎时噤听无语。

而显然也同时猜到了个中原委的邑尘更是拚命摇头,几乎要将下唇给咬破。

关浩则在心中低语:载皓,我这就帮你看紧、看牢,看你能否赌赢这一记;

“关大夫,”邑尘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嘶哑着说:“他是……他其实是……所以……所以他才会对邑尘下药,才会想尽办法,也要把我送出王府,让我离他愈远愈好,是不是?是不是?”

“南星;”湘青也惨白了一张脸叫道:“你快说啊,二哥他到底是不是……”

面对着两张同样布满焦灼的娇艳脸庞,关浩索性沉声应道:“是,他是,表面上他是朝廷当红的军官将领,是所有革命党员的头号宿敌,实际上,”他揽妻子入怀,并轻扶着邑尘的肘弯说:“他是孙文的至交,打从三年多前经我引介,结识孙文之后,他便一直是我革命阵营潜藏在清廷内的首号猛将。”

刹那间邑尘不知自己该喜或该悲,该哭或该笑,只觉得心好疼好疼。

“不过他加入我方这件事,连我也是去年底回到北京后才知道的,在那之前,”关浩以着惺惺相惜的口吻说:“载皓夹在双方阵营之中的矛盾、为难、挣扎、抉择、痛苦,以及必要时不得不有所牺牲的心路历程,便都只有孙文得知,而因会务庞杂,有更多的时候孙文根本分身、分心皆乏术,那么,所有的委屈与误解,载皓就都必须独力承搪,”他摇头苦笑道:“坦白说,有时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身为革命党员所必须承受的压力有多大,载皓一人承担的就心有其双倍,不,可能还有三倍、四倍之多,邑尘捂住了嘴,热泪霎时泉涌而出,满心俱是对载皓的不舍。

“身在曹营心在汉,”湘青倒率先冷静下来,“南星,二哥的身分一旦被揭发,处境可是会比任何一个革命旗帜鲜明的人,都还要来得危险艰杂,对不对?”

“所以在人前他才更需要立场鲜明,也更需要任何能彰显他确为“清廷鹰爪”

的伪装助力。”

邑尘猛然想到了一件事,便呜咽着问:“引渡邹容北上,就是不得不做的牺牲之一?即便会引发革命党人对他更深的憎恨,他仍不得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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