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心同心下诧异吃惊,知道她这样的情况并不寻常,脑中突然浮现了“回光反照”这四个字,心底莫名的惊恐、酸楚起来。
“额豪和我有约——二月十五,我的生辰之日,我们要团聚相见。”
帆龄对着朱心同,迷蒙地微笑着。“去年额豪和我在什刹海许下誓言时,朱大哥你是见证,你还记得吗?”
朱心同心中一痛,低低道:“我记得……可惜大哥再也不能赴你们的誓约了。”
“他不能来,那就让我去赴约。”
帆龄甜美地笑,眼神中是生死不能夺的坚定和深情。“他赶不及回来赴我们的约,但我知道他一定会等着我,等着我去赴约——这是我们之间的誓言。”
朱心同心中凄凄,悲凉地道:“不管你们之间曾经有过什么样的誓言,都已经不能实现了!帆龄妹子,我知道你无注接受,但你要面对事实——大哥,已经死了。”
“他没有死,他不会死的!”
帆龄望着窗外冷冷冥冥的月光,声音遥远却又无比肯定清晰。
“他说过要带我在呼伦贝尔草原上打猎放牧,我们要做草原上的一双海东青,他是雄鹰,我是雌鹰——咱们要翱游长空,比翼双飞……”
她回过头来,注视着朱心同,眼神迷离如梦。
“如果没了他,从此千山暮雪,他却叫我孤影要如何单飞呢?”
朱心同听得心里滚烫酸热,两滴泪在眼眶里转了转,终于还是淌了出来。
“他不会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无所依、无所凭,所以我相信他绝对不会死的——可是现在,他在那么遥远的地方,我真怕我会赶不上二月十五的誓约。”
她突然哮咳起来,剧烈的咳声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咯出一般,她喘息着,素白的脸庞的红,心似油煎般地攫住了朱心同的手。
“来不及了,你陪我,陪我去赶赴这个誓约——我一个人,走不了那么远。”
“别急。”朱心同心如刀割,握紧她纤弱的小手,安慰地道。“我陪你去,我们赶得及二月十五的,我们赶得极去赴这个誓约。”
谎言——就算帆龄无病无恙,他们也不可能在三天内从北京赶到呼伦贝尔大草原,更何况现在帆龄病入膏肓。
眼见朱心同答应了,帆龄安下了心,原本强撑着的精神突然间消散了,浑身失了力气般的,卧倒在靠垫之上。
她眼神悠远,神魂空蒙离散,仿佛飘到了蒙古的大草原之上。
“敕勒川,阴山下,今宵夜色应如水……”她轻轻低喃着蒙古的牧歌,脸上绽着凄迷如落花般的笑意,神光却一滴滴自她眸中流逝。
她知道,她的长路已走到了尽头——然而北京和呼伦贝尔大草原之间,虽然有着重重关山阻隔,可是梦魂却能够飞渡万里山水,飞到额豪的身边。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
她声音渐低,气息渐散,头软软歪向枕边,慢慢闭上了眼。
她发上簪着的那枝凤头珠坠金钗,斜斜往下溜坠,朱心同伸手一抄,在金钗落地前的一刻接住了它。
将金钗重新插回帆龄发际,朱心同望着她宁静安详,柔美似醒的容颜,心中大恸,一滴晶莹泪光,从他眼中落到了她雪白得几乎透明的手背上。
“你放心,我会带着你去赶上他。”
朱心同握住帆龄的小手,将她的手贴到了自己被泪水濡湿的脸颊上。
“我带你——去赴你们的誓约!”
窗外,骤然飘雨,雨丝轻拂宛如寒雾飞烟。
已经是午夜了。
一轮冷月,无言地俯煦着万籁俱寂的夜。
暖阁里,众人低低压抑着啜泣声,搬衣翻柜为帆龄准备更换衣裳。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在暖阁外嘎然而止。
帘拢一掀,明安贝勒焦急而又紧张的脸庞出现在众人眼前,身上全是凉露雨水。
“明安贝勒,我说过郡主身体有恙,你不能硬闯进来啊!”在后追赶着的府里管事又气愤又无奈,试着拦阻地,嚷道:“你怎么就这样闯了进来呢?我不是要你在大厅里候着吗?你不能擅自闯进郡主的闺房啊!”
“我听说帆龄郡主要见朱公子,她醒了,是吗?我等了好几天,她始终昏迷不醒。”明安贝勒大踏步走了进来,急声道。“快,我的马车已在门外候着了,我要接帆龄郡主走。”
朱心同一凛,从悲恸回过神来,放下床幔,掩住帆龄的身形容颜。
他转过身来,冷冷盯视着鲁莽而急躁的明安贝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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