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尽头处又有一道铁门,一阵霉气扑鼻而至,里面是间丈许见方的石室。
石室内潮湿而冰冷,靠墙的干草堆上端坐着一个披头散发、脸容憔悴的中年男子。手脚四肢皆被连墙的环扣铁炼给铐住。
“父王!”那宫纱女子激动叫唤,不顾玄阳十八骑的拦阻,扑到了那中年男子身前,泪流满面地跪了下来。
原本闭目合眼的中年男子全身一震,睁开眼来看着跪于自己身前的宫纱女郎,眸中出现了激动神色,他沙哑地唤道:“庭雪……”
“父王,您……您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这宫纱女子正是庭雪,她看着江时雍原本清癃有神的面容如今乱须杂生,整个人更是憔悴几不成形,不由心中大痛,哽咽道:“是庭雪不孝,庭雪来得迟了。”
“阶下之囚本该就是这副模样。”江时雍微微一笑,怜爱地看着眼前这五年不见的亲身爱女,眸中有痛、有悔,有着难以弥补的疚恨。“这五年来,父王四处派人寻找你的下落,可始终音讯全无,如今总算让父王见着你了。”
他仔细端详庭雪。“你瘦了许多啊,面色也太过苍白……这五年来,你吃了不少苦吧?”
庭雪摇头,哽咽道:“女儿没吃什么苦,倒是父王您这些日子来受苦了。”
“这是父王应得的下场,既然兵败被俘,便有了心理准备,难道还指望玄煜那小子对我这个篡国尊位的逆贼待以上宾之礼吗?今日若兵败被擒的人是他,我对他也不会客气!”江时雍豁达一笑,虽在落难之中却不掩豪雄气摡。“听说他对你做了月妃,是吗?”
“是的。”庭雪垂下头去。“我若不肯受封,他便不让我来见您。”
“那小子倒精明,知道你若见了父王这般模样,别说受封,只怕连待在他身边也不肯了,所以先行对你为妃,要你毫无退路。”雍王笑道。“看来他对你还算痴心,也不枉你当初背叛父王,舍命救他了!”
“您……怪我吗?”庭雪极为难过。“当初若非女儿一意孤行,救了玄煜性命,让他有复国反扑的机会,您今日便不会身陷囹圄了。”
雍王柔声问道:“要说怨怪,也该是由父玊来问你才对。当初父王谋夺大位,置你性命安危于不顾,还命人砍断露桥,亲手断你生路,你,可曾怪过父王?”
庭雪摇头,极是惭愧地说道:“当初是庭雪骗了父王,以死相逼,换得了玄煜他们脱身的机会。”
“当父王派人去水榭搜寻你们的尸体,却毫无所获时,便知道自己上当了。”雍王一笑。“奇怪的是,父王那时并不生气,反而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心中暗暗欣慰着你并未丧命,还隐隐为你感到骄傲。”
“骄傲?”庭雪奇怪地抬头望他。“女儿骗了您,您不生气,还感到骄傲?”
“能以死相逼来骗过父王,这股勇气、聪明和决绝并非常人可以做到。”雍王开怀地道:“虎父无犬女,难道父王不该感到骄傲?”
庭雪低声道。“是父王疼爱女儿,所以才不追究女儿欺瞒之罪。”
“后来听说玄煜娶了北垚公主,你含怨离去,下落不明时,父王心中好生懊悔。”雍王叹息道。“父王不该让你跟着玄煜走的。”
他望着庭雪清瘦的容颜,热泪涌上了眼眶。“这些年来,每当父王想到你流落民间,生死不明时,便如被人剜去心头肉般,痛不堪言,你自幼尊贵娇弱,何曾受过半点委屈?可却被逼得远走天涯、飘零无依,你一个弱女子,要如何在这险恶的世道中生存呢?这五年来,父王为了你的生死安危,当真是担足了心事啊!”
庭雪泪承于睫,咽声道:“是女儿不孝,让父王操了五年的心。”
雍王叹道:“我知道以你倔热的个性,是宁可在外头飘泊受苦,也绝不会回过来求父王的。这五年来,我固然气恼玄煜那小子没好好照顾你,让你流落民间不知所踪,却也不禁时时要想——造成这一切不幸痛苦的始作俑者,竟是父王啊!当你流落飘零、孤苦无依时,是不是会恨父王呢?”
他注视着庭雪,泪光闪烁。“告诉我,你恨过父王、怨过父王吗?”
庭雪摇头,望着雍王那憔悴苍老许多的容颜,哽咽道:“女儿从没恨过谁、怨过谁!五年前女儿落难时,非常幸运地遇见了云清师太,蒙她搭救收留,这五年中,女儿在佛庵中清修度日,心境很是平静安乐,并没有受什么苦,反倒是您和玄煜,这五年中为我担足了心事,所受的煎熬痛苦,更要胜过我百倍千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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