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最后离开的福师傅,他独自关上店门,也将街上的热闹喧嚣全隔绝在门外。
他没看见悠悠。
听福师傅说,虽然他安慰了她一阵,大徒弟阿辛还在百忙之中,特别做了一道她爱吃的芋头拔丝哄她,可是因为客人实在太多,一阵忙碌之后,就不见她的踪影了。
她一定是哭着跑回家了吧?
想到这,他着实有些懊悔,明明数落她也不是头一回了,每次她都嬉皮笑脸的不当一回事,怎么这回却如此伤心?难不成他这次真的说得太过分了?
拓恩神情凝重地提着油灯准备回房,却不经意地发现酒窖的门竟然开着。
他迟疑了一下,顺手拿起倚放在墙边的竹扫帚,走下酒窖。心想着,若非有偷酒贼,那肯定就是……
“果然。”
他的唇边扬起一抹宽慰笑意,如他所料,悠悠躲到这儿来了。
拓恩提着灯,走到倚着酒坛哭到睡着的悠悠身边。只见她脸上的泪痕还清晰可见,纤弱的身子因为酒窖的阴冷而蜷缩成一团,看起来就像被遗弃在街角的可怜小猫,让人一见便心生怜惜。
拓恩轻轻脱下外袍,覆在她身上。这是他第二次瞧见她沉睡的容颜,一次比一次更想将她轻拥入怀,但他只是静静凝望着她,谨守着男女之分。
不过,对悠悠日益牵挂的这份心,让他不得不承认,不管再如何努力压抑自己的感情,他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飞向她了。
看来,他是该认真考虑探问悠悠的心意,向她求亲,好让自己为她悬在半空中的心定下来才是……
“唉……一直睡在这儿也不是办法吧?”拓恩考虑着,该拿她怎么办呢?虽然他想过将悠悠抱回房里,将床让给她睡,但一想到和悠悠相依为命的母亲,很可能会焦急地摸黑四处找她,就决定还是把她叫醒,让她早些回去。
“悠悠……悠悠……”
他温柔地唤她,轻拍她的臂膀,片刻之后,悠悠总算缓缓地睁开了她一双迷蒙的大眼。
“你在这里做什么?!”一瞧清在自己眼前晃荡的身影竟是拓恩,一肚子冤气还没消的她,劈头就问道。
“你说呢?”
拓恩不以为意地反问回去,悠悠这时才瞧清自己不是在家里,而是在酒楼的酒窖里,身上还披着他的外袍呢。
“还你!哎哟……”
悠悠把外袍一掀,便要还他,却忘了自己手指头上有刀伤,一碰,就疼得她眼泪差点又滚下来。
下午师傅和师兄弟们好不容易哄得她止住泪水,本要她回家去休息,但悠悠坚持要继续待在厨房里干活儿,众人也就由着她。只是当她姜丝切着切着,泪水却又模糊了双眼,一刀下去就把手指切了好大一道。她不想惊动其他人,自己躲到酒窖里包扎伤口,没想到竟又哭着睡着了。
“你的手怎么了?”
“不用你管!”她将左手藏到身后,嘴唇噘得高高的,摆明了还在跟他赌气。
拓恩莞尔一笑,也不哕嗦,直接把她的左手给捉了出来,这才瞧见她食指上用布帕夸张地裹了一团。但是,即使裹得那么厚,血迹还是由帕子里透了出来,可见伤口之深。
“跟我来。”
不管悠悠愿不愿意,拓恩一手提着灯,一手硬拉着她,来到他房里。
“你干什么?我要回去了啦!”她出了酒窖才发现天色已黑,早该回家了。”你现在离开,这个月的工钱就不给你了。”
悠悠原本已经挣脱了他的手,转身走到房门口了,一听见他这么说,才跨出门槛的右脚马上缩了回来。”为什么?”她马上联想起一件事。“该不会是你请所有客人喝的酒钱,全要算在我头上吧?”
“你坐一下,我去去就来。”
他浅浅一笑,没回答她的问题就出了房间。悠悠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由,气他是非不分,又悲自己好心反惹灾,要是真被扣掉一个月的工钱,那她先前在药铺替娘赊的药钱和房子的租金要怎么还?一想到这,泪水又如珍珠般掉落了……
“怎么又哭了?”拓恩捧着一盆清水和一条干净的抹脸巾进房,看着悠悠问道。她摇摇头,只是哭。
他知道有一招肯定能让她开口。“再不说,我就真要扣你工钱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她噙着泪,泪痕未干的俏脸上倔气尽显。“是那个轻薄我的臭男人错在先,我才会跟他吵起来的,而且我也没求你替我出头呀!早知道被欺负还要扣工钱,你干脆别拦着我砸他,至少我还能出口气。反正酒是你自己要请客人喝的,我顶多可以接受扣十两,要扣我全部的工钱,我……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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