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石不转(8)

2025-10-07 评论


流水穿过小桥,音韵沉然天籁,声声催人眠。

风是万物中最不安分的,它拍打着枝叶,还嫌不够,索性吹在江老大脸上,吹得她睁开了眼睛。她又瞧了瞧四周——好个清静凉夏,本该是一觉到天明,可恨啊!她只能怨自己没那好命,连一点准备也没有就此流浪江湖,有家归不得。都是那该死的石小子,最好别让她遇上,否则——哼——哼!江老大阴狠地揣测着各种害人的手段,都是他!从没人知道的婚约和几乎忘了儿时的情景。这回全部因那小子莫名其妙地冒出来而浮上台面。不只如此,竟还趁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要脸地混进她梦里来,扰她安眠,越想越可恶!况且,这么多年了,他该出现时没出现,是他先毁婚在先,为何偏又挑上她即将二十六岁,正拍手庆贺,以为已成功的摆脱婚姻噩梦的此刻,才找上门来?

他又是怎么找到她的?

江老大拍拍身上的草屑和泥土,站起身来。

她一听说石小子冒了出来,便头也不回的拔腿就跑,包袱也没收拾,连赶了一日一夜的路,没得好吃好睡,就怕后有追兵,怕那石小子不放过她,随后追上来。总算可以停下来喘口气,想想凭她不只两把子的功夫和脚程,那身子薄弱的石小子大概也追她不着,就狠下心来打个盹,可怜她天还没有亮就已清醒觉也没睡多久远,真命苦!其实她可以厚着脸皮,死皮赖脸地将婚约推拖掉,反正她爹已经不在人世了,死无对证,偏偏她混江湖的很久了,最讲"信"字,石小子提出(或说出)信物,她就不能当面耍赖。虽不能当面耍赖,但既然没正面碰头,她就干脆卯起劲逃个彻底!说来说去她还是消极地背弃了婚约,不过打死她也不会承认就是。'或者她可以私心期望石小于会答应取消婚约,像她这样一个年逾二十五,不怎么温柔婉约,不懂三从四德,混江湖、开赌场的女混混头子,正常一点的男人应该没一个会想娶她的。他大可毁婚,另娶个年轻貌美。贤良淑德的女子,从此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老死不相往来,岂不快哉?

也不稳当。她知道自己老是老了点,长得还不赖,手上又有万贯财富,万一那石小于是个贪财好色之徒,她就别妄想他会答应!

匆匆忙问逃了出来,冷静一下采之后,江老大考虑回头找石小于商量,取消婚约的可能性,左思右想了一番,还是决定不回去的好。场子有冯老二他们打理,她大可放心,只盼那个石小于找不着她便快快走人,等风声过后,她再潜回江家。主意打定,她又伸了伸懒腰,反正睡不着了,就沿着长江而上,继续赶她的路,离扬州越远越好。她见着石小于的机会也越小,嫁人的危机也离她更远。"有道是,生命诚可贵,银两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江老大哼着歌,打算桥而过。沙沙的风;摩挲着枝叶乱革,当中夹杂着一声轻叹,哀怨而寂寥——一声轻叹,江老大浑身寒毛竖了起采。半夜三更,荒郊野外的,不会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她宁愿是野兽或盗匪,她还可以蛮干一场。未必会输,但这——他爷爷的!她才不信这玩意,紧张个什么劲?

江老大暗骂自己,抿着唇;以免牙齿打战,漏了她的底,她缓步朝声音来源而去。夜色末褪,东方尚未有一丝明亮,也不见明月;她仅能靠着一点星光,梭巡四处。那是——?

就在那小桥中央,星光将一个抱着膝、垂头而坐的影子,拉得老长。从那塌陷的肩膀来看,仿佛身负了无数的重量,随时要瘫倒卞来。是人?是鬼?

半夜三更,荒郊野外的,哪里来的闲杂人(鬼)?

在这里哀声叹气?

江老大轻手轻脚地靠了过去。

颓萎的身形,苍凉萧瑟。毫无生气,勾起她高涨的好奇心。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当江老大才靠近他,那声一出,吓了她老大一跳。

连声音也是毫无生气,不过应该是人,好险!"我——我没怎么对你啊!我又不认识你,"她无辜地出声。"你是谁?"那人依然文风不动,只动口。

"我?我是江——我是过路的,"逃命期间可不能耍老大威风,不能到处嚷嚷她是老大。唉!真痛苦!"不管你是谁;不要管我,走开。"那声音忧郁而无力,轰人走也没气势。

江老大念头一起,攀着小桥边缘。一个弹跳,俐落在他身旁跃下,蹲在他左近。"你发生什么困难了?说来听听:也许我帮得上忙。"八百年给得一起的善心,都发了霉了。反正今天闲着也是闲着,就拿出来晾晾好了。"我是注定孤独一生了,别理我。"幽魂男人低着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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