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采荟说得没错呢……要知道,无论是恋爱还是失恋,都是艺术家们进行创作取之不竭的灵感源泉啊。
十八岁时,因为爱上老师而义无返顾走上专业美术道路的釆荟,如今,可会因为这场失恋而再攀艺术高峰?
疲劳所至,在乘坐长途客车前往天柱山的途中,釆荟一直酣然熟睡。只在他们一行下车换舟时,她方才醒来。
此行路线原来是先取道安庆,然后换旅游大巴前往。只是领队的邹岱执意要给个机会让学生亲近山水,便在途中换船,要叫学生领略安庆沿岸风光。
一路上全是黄沙漠漠的沥青大道,这会子忽然看到一汪大水,还存着少年稚气的学生们兴奋起来了,呼啦啦一帮子全部涌上甲板去看江。只有采荟还是半梦半醒的,意识迷迷糊糊的,提不起劲头来,勉强撑着身体找到自己的铺位,也管不了舱中的气闷狭窄,径自睡下了。
想那安庆沿江也不过是浊水滔滔,哪有什么好看,学生们贪得一时新鲜争先恐后挤上甲板,来回走了几趟也便消了劲头,各自回舱。顿时各个船舱中又响起阵阵喧嚣,到处是学生们半趿拉着拖鞋,“沓沓”地进进出出舱门的声音;互相争抢光线明亮的舱位的哄笑声音;以及行李包拉进拉出的物体碰撞声音。
在喧嚣之中,采荟感觉自己的意识似乎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很多恍惚错乱的画面在脑海中纷至沓来,待她定下神来想仔细揣摩时,却又渐渐模糊,再也记不清楚具体情状了。这种恍如幻觉的梦境一直断断续续地延续着,直到身周渐渐静下来,黑夜主宰一切。她猛地从狭窄的床上坐起来,看表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低头思索了一会,她披上外衣走去舱外。
一个人走在甲板上,凌晨的寒风依旧寒冷刺骨。极目远眺江上,一片墨黑温柔地融人视野,似乎渐渐也有些亮光了。马达声一如既往地响着,重复着一成不变的单调声响,似乎从亘古时候就一直如此重复回响。
蓦然,眼前似乎掠过了余秋雨沉重的叹息声:“今夜,烟波桥下,没有歌声箫声,只有橹声嘎嘎。”鼻子一酸,她竟又自落泪。不为江山国事,不为前途发展,她只是个小小女子,只会为一场风花雪月的感情逝去而挂怀。若不是醒悟及时,大吸了口江上清风,她的泪水又将洒落在滔滔江水之中。
就算是被那个恶劣的男子无情拒绝,就算她无数遍告诉自己别再留恋那种差劲的男人,但还是没办法不想起他。
装作极度投入画展的准备也好,仿佛兴致勃勃地来参加旅游写生也好,她其实是个内心空虚得几乎发狂的女子。有好几次,在半夜的画室中想起他来,她会不由自主地披起外衣准备出门。反正早就知道他没爱上自己啊,她会自暴自弃地那么想着,因此就算说出来也没什么.她还是可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地黏在他身边啊、有了这种想法的釆荟觉得自己这次真的连自尊都忘记了,实在是可悲到了极点。接下来清醒过来的她会无比憎恨自己的不争气,可是连她自己都不能保证下次自己的冲动会不会付诸行动,只好用废寝忘食地作画来令自己不那么有空闲想起他。她真的变了好多啊,采荟苦笑思忖,她内心深处惧怕着渐渐改变的自己。这样下去的话,她惧怕自己有一天真的会不顾一切抛下自尊回到那个家伙身边。
那个毒舌的、懦弱的、垃圾一样的男人……
这么说来,爱上这种家伙的自己,说不定比他更差劲也难说啊!
甲板上有脚步声响起,错乱零碎的,原来是一对情侣起来幽会,女孩娇嗔的声音远远传人耳中。这时采荟想起,去年的今天自己也曾这样痴缠在老师身边。眨眼之间时光从指间逝去,心境像是不堪重负地迅速老去。原来谈一场恋爱是如此地辛苦啊。
“宇……”
恍惚之间,她唤出了那个不管再怎么叫也不会出现在这里的男子的名字,在溢满刺痛的胸臆之间,仿佛自虐般的一遍遍体味着那种刻骨铭心的思念。
在这样……一遍又一遍持续而毫无意义的低唤声中,远处的江面与天际之间露出了鱼肚白,一夜即将过去,天,就要亮了。
***
坐在包租的客车上进天柱山,沿途的盘山山道长到令人乏味。最初只有些光秃秃的黄土和大石,后来稍好些,视野中稍稍杂人了些绿意。而转过几转之后,景象顿时大相径庭,漫山的杂草和藤蔓在肆无忌惮地疯长着,仿佛把整个夏天的热力都散发了出来。茂盛中也透出绝望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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