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人声俱静的深夜时分,她万般纠结的心绪毫不保留地充斥在她的眼底眉尖,不知那是愁,是苦,还是对失去亲人的深沉伤怀。
殷毅不知道,因为他从没问过。
他不想再挑起她的悲恸,也不想再让她掉进回忆的泥沼。
于是,每每殷毅见她不经意流露出的落寞失意,他都会待在她身边,同她说话、打趣,或者就只是静静的陪着她。
「曲儿!」羿月亭中,殷毅轻轻叫唤着她。
曲儿快步跑入亭中。
他玩笑般的向她说道:「今天你要背谁的诗词给『夫子』听?」
曲儿弯眉笑道:「『学生』背了,夫子就晓得了。」她开始背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自阿爷入土后,殷毅开始实践他的诺言。他承诺过,只要得空,他便会教她读书识字。
于是,夜晚时分的羿月亭便成了殷毅与曲儿一教一学的私人学堂。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最后这两句她念得情意绵长,彷若另有所指。
殷毅对曲儿的聪慧十分赞许。他笑道:「东坡先生的这首『水调歌头』,本是写来怀念兄弟的。然而就我看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最后两句,用以叙述男女间的情意,期望能亘古缠绵更是显出其特有的韵致。」
本来只是照着心中触及的念头信口便说了,可话一出口,殷毅才陡然发觉,这话说得似乎有些逾越分寸了。
曲儿不知是否听得清楚?
只见她偏偏头,并不搭话。
这时,孟七巧领着小桃儿跨足羿月亭,她神色淡然,好似颇有犹豫。
一会儿,她才开口说道:「小曲子,这给你。」她递出一卷蓝色锦布,「也许我不该再教你想起这事儿,但我想,这剑谱该是曲爷最后能留给你的了。」
曲儿一惊,「栖霞剑谱?」她快手拆开布包,果真是栖霞剑谱。
而且除了阿爷曾经拥有的那一份,还有孟老爷珍藏十余年的那几页。
曲儿一时间不知如何响应。
孟七巧续道:「原来我阿爹被夺去的那一部分是辛皇交还我的。可惜他没告诉我东西是如何回来。」
「孟老爷他……」曲儿不知该如何说;
「这事我自会与阿爹说,不碍事的。曲儿,这剑谱我交给你,要如何处理它全由得你的意思,没人能左右你半分。但是,你一定要记住我交这剑谱给你的意义。」交剑谱给曲儿,是要她能牢牢记得,那个疼爱她的阿爷希望的是她能好好过日子,绝不会要她白白送了性命。
曲儿捧着剑谱,以笑回礼,深深感受着七巧的贴心会意。
殷毅带笑地走到曲儿身后。
他唇边勾起一笑以谢七巧的贴心善意。他望了望天色,说道:「天晚了,都该去休息了。」
于是,殷毅送过曲儿与孟七巧进入羡天楼。
望着楼门轻闭,楼中的灯火盏盏摇灭,他才举步踱回客房。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殷毅一路上喃喃自语着。
他的心头荡过一丝绵密的情愁。像是明白了什么,却又不甚全然清楚。
仰望秋风卷起了漫天落叶,掠动浮光冷影,夜沉得深邃,即便是那半轮的明月,此刻看来竟也弯得令人迷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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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初上,曲儿悄声掩息地踅足到殷毅寝睡的院落中。
「殷大哥,曲儿对不起你了……」她启齿说的凈是难以听闻的细碎语气。曲儿驮着一只小布包,站在灯火早熄的门外。她好想进去看他,却又不敢进去,百般杂陈的滋味荡漾在心头,真是教她不知如何是好。
道别,好难。
原来死别难,生离,一样不简单。
她凝眸投向屋内,暗暗低道:「殷大哥……曲儿晓得你对我好,曲儿也很想就这样一直待在你身边。可……可一想起阿爷替曲儿挨了那一刀,我便怎么也不能心安的再待在孟府。」
她忽然感到面颊上一阵湿热,伸过手去摸,才晓得那是泪。她抿抿唇,不让自己倾露出半点声息。
「曲儿决意要去万顶峰替阿爷报仇。如果有命回来,曲儿一定会来找你,若是……曲儿也说不出这是为什么,可要是说阿爷是曲儿最难过的死别,那么,殷大哥就一定是曲儿最难受的生离。」
思绪千转百转,越是在这多待一刻,驻留的脚步便越加凝住不动。
曲儿一咬牙,狠下心不去理会已然淌湿衣襟的泪水。她猛地奔出,疾速跑向一向没人戒守的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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