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舞儿不要,舞儿要漂亮的壶一起去。」挣脱姐姐,小舞儿奔向床榻里侧,将角落里的锦盒抱进怀里,然后用微怒的小脸与姐姐对峙。
这是她的壶,既然娘要带她远行,那她的壶也要一起去,她才不要与它分开哩!
八岁的小脑袋里分不清事情的严重性,柳蝶舞(5)一脸坚持的看着姐姐,一副你不同意我就赖在原地不动的表情。
「姐姐帮舞儿拿,好吗?」直接取过舞儿怀中的锦盒,没有贅言,柳蝶恋再度牵起妹妹往爹娘的房间走去,无瑕的丽颜上是一片紧张;虽然奶娘没有说明因由,但心底沉甸甸的大石却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知道,这是生命攸关的当口,已经没有时间再让她迟疑了。匆匆的回头一瞥,她只来得及将墙上的绣图納入眼底,那是娘教她、与她一起完成的第一幅刺绣……春戏图。
这一次,柳蝶舞(5)像是突然开了窍,她乖巧的、不再吵闹的任由姐姐带着她,往未知走去。
天上的月色鲜明,它将底下人儿的表情,不论喜悲,都忠实的映照出来。
***
微弱的烛火摇曳,在蠟烛的四周盈成一堆烛泪。
蠟烛的眼泪,像是在为命运乖舛的姐妹悲泣。
「娘,你为什么哭……」柳蝶舞(5)奔进娘的怀里,踮起脚尖想为娘拭泪。
「蓉蓉,别再犹豫了,你快带女儿走吧。」同是一脸痛苦的俊秀男子哑着嗓对妻子说。
「爹爹。」柳蝶舞(5)惊惧的看向爹,爹与娘在说什么,为什么她听不懂?
「蓉蓉。」柳家主人的脸上全是挣扎与痛苦。「蓉蓉,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女儿--」
「不!不要!要走咱们一起走。」丰满的下唇让她咬出深深的齿痕,她发狂的摇着头,黑瀑般的乌丝也疯狂的舞动着,襯着她一脸宛若冰晶的泪。
「蓉蓉,你带着恋儿与舞儿先走,我很快会去和你们会合。」中年男子的声音已透出紧张和焦虑。自远方传来的鼓譟声隐隐约约威胁着要扼杀他们原本幸福的生活,由远而近……再不走怕是要来不及了!
「不!骗我!你是骗我的。我知道只要我一离开这里,施大人一定不会放过你,他要的是我,如果他见不到我,那你……」红颜祸水!祸水红颜!老天啊!你何其残忍,为什么在赐给我无双美貌后,又让我的家人因而受罪呢?如果美丽有罪,那你收回去!收回去啊!我不想要,不想要啊!
中年男子含泪朝妻子摇摇头。虽然知道她说的是事实,那施大人只要没见着她,这一屋子的人绝对是死路一条。但是……这是他的妻,他温柔解意的妻,而面前这一双娇女是他此生最大的骄傲,他的小蝶恋与小蝶舞(5)啊!因此,对于他生命中的这一份宝藏,他绝对是护卫到底,即使是一死,也在所不惜。
「蓉蓉,你不听我的话了吗?」严厉的声调充满哀伤与痛苦,他强忍心中的疼痛,逼自己狠下心腸送走她们,他必须确保妻子与女儿安全无虞。
「不!我以前什么都依你,可这次不行,这次我不听你的,绝不听你的。」自灵魂深处吶喊出的拒绝狠狠的划痛男子强作坚强的心。
「蓉蓉,你听我说,求你听我说!」男子将视线从一双娇女身上移回,他深深地、像用尽每一丝力气地看着妻子。「你先带着女儿到北街的城隍庙口去,那儿有一辆马车,车伕是我安排好的人,他会送你们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过几天,我一定会去和你们会合。」
「女儿……」她的女儿……是啊,她怎么忘了呢?抬起低垂的眼帘,她決绝的扬起一抹淒美的微笑。「好,我会带着女儿等你,等这儿平静以后,不管要等多久,我都会带着女儿等你。」
男子搂紧妻子,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
人世间最教人痛彻心扉的,莫过于生离死别。如今,他原先幸福美好的家庭即将在这一刻分崩离析,他所挚爱的妻与女将在此刻与他分别;这一别,只怕是再也无法相见。生离与死别……老天何其残忍,竟让他在短短时间內经历一回。
蓉蓉轻淡的笑了,她抬起纤纤柔荑,温存的抚摸着丈夫略显黜黑的脸颊。这或许是她此生最后一次吧!以前不懂珍惜的,竟在即将失去的时候才知道它的珍贵。
「恋儿,舞儿,和爹爹……拜别。」
「娘,舞儿不懂,为什么要同爹爹拜别,爹爹不和咱们一起去吗?还有娘您为什么哭?」柳蝶舞(5)紧揪住爹爹的袖子,原本灵动的黑胖里已有泪光闪现。虽然她不明白究竟发生什么事,同她却隐约知道不能放手,像是放手便会永远失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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