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中,柔然衣袂飘扬,倒入离珠的怀中,像一支凋零的玉荷花。
试妾与君泪,两处滴池水。
向取芙蓉花,今岁为谁死……一年后,慈宁宫。
银铃似的笑声扬起,惊起了园中的翠鸟,“太后,您瞧瞧这花开得多好。”
柔然从冥思中回神,只见眼前的少女,双眸粲粲,梨窝浅浅,明媚的娇颜尽是一片天真灿烂的笑容。
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献宝似的捧送到她的面前,清新的芳芬盈面扑米。
恍惚之中,她仿佛瞧见了未入宫时的自己,心中蓦然一痛。
若是在那一刻与他相逢……停,不要再想了。她用力摇首,不愿再陷入那份无法挽回的绝忘与忧伤之中。
“太后,您不喜欢它?”少女惶恐地望着她血色尽失的绝美娇容,“是明珰不好,明珰这就把花儿拿开……”
“不。”柔然深吸了一口气,按住了明珰的玉手,“哀家不是不喜欢,只是——”她抬起迷离的美眸,凝望着明灿的俏脸,“哀家这才发现明珰竟然如此的美丽,是以一时看呆子。”她温婉地一笑。
明珰容颇上飞升了两朵红晕,“太后,您在取笑明珰了。”她不依地娇嗔,“说到美丽,明珰怎比得上太后您?”这宫苑,不,整个乐宛国,怕是再也找不出一个如庄仪太后这般,姿容绝代,飘逸若神的倾国佳人了。
柔然笑容不减,美眸却黯了黯。纵有绝代的容貌又如何呢?
“明珰!”她凝视眼前的少女,一个想法渐渐在脑海中成形,“等下,皇上会来慈宁宫,你也留下来吧!”
“谢太后。”明珰盈盈下拜。神态之中有着少女的娇羞和喜悦。身为永安公之女的她此生只见过皇上一次,但他那俊秀隽永的容颜,华贵如龙的气度却在她少女的芳心中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曾经偷偷想过,能与皇上在如醉的春风中相识,谱出一段绮丽动人的情事,那么她纵是死了也不负此生了。
现在她竟然能与皇上相见了,怎不叫她欣喜若狂?“太后,明珰要怎样做才能不失礼,不至于让皇上不开心?”她牵着柔然的云袖,惊惶不安地问。生怕不能在心仪之人面前留下最好的印象。
“放心。”柔然轻轻一笑,眸中有着掩不住的哀愁,“他会喜欢你的。”
“真的。”明珰展开了笑靥。
柔然轻微地顿首。眼前的明珰天真且无忧,若是以她为后,他会得到幸福的。纵然割舍的感觉是如此的痛不可抑,可是她仍然愿意含笑为他祝福。
此时,内侍通传:“皇上驾到——”
柔然一震抬首,但见一抹顾长的紫衣人影,轻带缓袍,步履飘逸地走来。
“见过庄仪太后。”他躬身一礼,语气风轻云淡的,仿佛过滤了所有的爱与恨一般。
“免礼。”柔然力持平静,声音却微颤。
“谢恩。”他站直身躯,一双闪烁着莫测光华的星眸迎上了她的眼——
这是一年来,二人的视线第一次交汇。
有那么一瞬间,万物顿灭,日月无声,流逸在他与她之间的是喜怒悲欢、爱恨牵缠,没有人能读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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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夜沉沉如水,照见无寐之人。
庭前,柔然倚案而坐,容色凄迷,一双纤纤素手按在了瑶琴上。
滚雷般的琴鸣压抑地泻于夜风中,声声哀绝凄婉,荡气回肠。
“人人尽道断肠初,那堪肠已无——”她低低地鸣唱,两行清泪滑下了她苍白的容颜。
“忘了吧!忘了吧!”这风,这月,这庭园都在无声地劝着她,可是她却做不到。此人只是一个轻轻的凝眸,已然让她夙夜难寐,不能自持。
整整一年了,可是她心中的情爱却不曾减弱过分毫,反而附注了无限的相思。每每忆起他的一个扬眉,一个浅笑的神态,总让她魂牵梦系。渴望相见的心愿如雨后的春芽,压也压不下,可是见了又如何?她只能痴痴地看着他再一次转身的背影,看着他与别的女子挽手成双。
忘不了、忘不了……她这一生也就如此罢了!她蓦地垂首,素手狂拂,将不能言喻的深恸哀伤尽付诸于琴音。
“太后。”离珠心痛地看着她,“您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呢?为什么不能放下?”
哀绝的琴音蓦地一折,七根琴弦在柔然的纤手下断去,余音袅袅,惊梦断魂。
“你不明白的,离珠。”柔然声音哀婉欲绝,以林中杜鹃啼血,“问苍天,谁解我心痴——”她微扬着娇颜,任由泪珠零落,沾染了鬓角,点点滴滴尽是断肠情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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