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半工半读,我不会让你如愿的。’何英霞恶狠狠地说:‘读补习班和大学的钱,你想从这里赚,门都没有,只要你敢一个晚上不看店,我就开除你,让你没钱读书。’
‘这两年来,七百多个日子,除春节不用卖花以外,其他天从早到晚我像守四行仓库一样死守这间花店,一个月只领一万元,吃饭要扣饭钱,住在自己家里还要缴房租,每个月被你七减八扣,剩不到三千元,这种比菲佣还不如的工作,我早就不想干了。’如玉咬牙切齿。
‘你敢辞职,我就把你扫地出门。’
‘求之不得,我早就希望你这么做,在外面租房子住,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
‘别怪我没警告你,到时候,你在外面没饭吃,可别行乞到家里头来,我会拿猪吃的馊水把你泼走。’何英霞不客气地说。
‘谁说不吃饭会死人,我天天吃汉堡。’如玉一脸胜券在握的表情,‘满街的汉堡店在征求工读生,像我这种貌美又手脚灵活的女孩,大家抢着要。倒是你,小气又刻薄,依我看,你还是省下登报求人的广告费,因为没有人会愿意做工作十二个小时,薪水却只有一万元的奴隶。’
一想到廉价劳工罢工,何英霞慌了。
‘把你养这么大,你就这样回报我?养育之恩大于生育之恩都不懂吗?你呀,天生一个讨债命,林黛玉的身体,不知花了家里多少医药费?也不摸摸良心,多少次你高烧不退,烧得差点小命不保,要不是我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你还有命站在这里跟我大眼瞪小眼?’
‘我会体弱多病,全是你一手造成的。’
何英霞养育她没错,可是那之中没有爱,冬天穿不上棉,夏天穿不上单,一顿好饭吃不上,净给她吃些汤汤水水撑肚皮,她当然体弱多病。
‘胡说八道。’何英霞绷着脸斥责。
‘我胡说八道?你可真健忘,忘了医生的诊断,我是营养不良,后天失调。’
‘你现在这种最佳女主角的身材,还不是我的先见之明,没把你养成猪小妹,要不然你得塑身减肥。’何英霞冷哼一声。
‘哈,照你的说法,我还得叩谢你“苦毒”我。’如玉讥讽。
‘讲这什么话,造反啊!’何英霞大声嚷嚷。气势不大点,会被这死丫头压过。
‘这就叫拨乱反正,邪不敌正。’如玉眉一挑,‘忘了告诉你,从明天起,我每星期休假一天,薪水一万六,劳动基准法的最低工资。’
‘你休想。’
‘既然我们条件谈不拢,我还是去外面另谋出路。’如玉冷淡地说。
对这个家,她自认仁尽义至了。
她三岁丧母,父亲黎青云那时只是外国货轮上的船员,经年累月不在家,又不放心把她交给年迈的祖母照顾,在她四岁时娶了后母何英霞进门,后头跟一个大她五岁的拖油瓶梦琼,隔年她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如玺。
在父亲面前,何英霞是一副自谦贤淑妻子的脸,待父亲一转身,就露出剑拔弩张、放刁撒泼的晚娘面孔,当她是眼中钉、肉中刺,对梦琼、如玺则是恨不得挖心掏肺地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他们。
他们是心肝宝贝,她是前朝遗孤,两者待遇悬殊得有如天壤之别。
父亲一个月十万元的薪水,不够家里的开销,当然跟她无关,问题还不是出在那一对爱慕虚荣、喜欢吃好的用贵的、非名牌不穿的母女身上,区区十万元怎够她们买高档货?寅吃卯粮到连父亲多年的积蓄都快被掏空了,紧急煞车的何英霞取出所剩不多的积蓄顶了自家楼下的店面,开了间叫‘红楼梦’的花店。
不愧是小源流出身的,何英霞插花的手艺好得让‘红楼梦’声名远播,除了每天络绎不绝的现场客户外,连公家机关会场鲜花布置的订单也如雪花般飘下来,忙得昏头转向的何英霞自是笑得不亦乐乎,虽然大把大把的钞票也像雪花一样,但何英霞却感到失落,为了赚钱,她被绑死在花店,没办法和她那些姊妹淘喝喝下午茶、逛逛街、打打小牌、出国观光。
自诩对家庭贡献越来越大的何英霞,气也越来越高涨。那时读中山女高的她动辄得咎,成了后母发泄怨气的对象,在成天打骂教育下的她,书怎么可能读得好?
本有台大外文系实力的她只考上辅仁中文系,像是被何英霞抓到小辫子似的,说什么读中文系没出息,与其日后做低声下气倒茶水的小职员,不如培养一技在身,还说什么愿将插花绝学倾囊传授,培养她当接班人……在父亲跟前说得天花乱坠、苦口婆心,还不是为了私利,既要钱又不想太辛苦,想重回以前的快乐时光,而把她丢在花店里是后母最阴险、奸诈、狠心、歹毒、两面三刀的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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