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同我们有什么关系?他又不会把我同他的那两个老婆一起放进棺材。”关于湛儇邃的传言她一出宫便有所耳闻。
他娶的第一个老婆是武林公认的大美女,也是武林世家祁家堡的大小姐祁澄心。但祁澄心却与尚阳山庄庄主宋尚阳暗通曲款,被其夫捉奸在床。于是湛儇邃一怒之下灭丁尚阳庄满门,杀得鸡飞狗跳,八十高龄的老者、出生数月的婴儿,无一逃生。他还当众休妻,并将被辱的妻子关押在雾月堡的牢狱内,让具不见天日受尽非人惩罚。
他娶的第二个老婆不过是默默无名的女子,出身微寒,自小被卖于妓院,貌相简直是丑陋之至。但她却极受冷血的湛儇邃宠爱。在他带她回雾月堡的路上,她就被祁家堡派出的杀手暗杀,中毒身亡。死期就是两人成亲的日子。痛失爱人的湛儇邃又血洗祁家堡,添一桩灭门惨案。
才不过娶两个妻子,他就把整个武林闹得漫天腥风血雨。可想而知从其出生至今三十多年采,他是如何地惊天地、泣鬼神!
望着静静飘落的雪花,忆起世人对湛倦邃各式传言的丫环忍不住喃喃地祈祝祷:“真希望苏大人早点到,我觉得雾月堡好恐怖。”
漫天的鹅毛大雪从天而降,似想以渺小的自身遮盖污浊人世的所有血腥罪孽,还给天地一份初始的澄净。可是他们能吗?他们比有爱有恨的人类更渺小,对这难测的天与地来讲什么都是渺小又无谓的,做什么都是多余的。
谁才是天地间的主宰?
不是神,不是魔,更不是人。没有什么能成为天地间的主宰,因为没有什么能包齐得下天地,相反,恰恰是它们包容下世间万物。所以湛儇邃留不住香残,所以君为不敢强求,求一份儿女之情的长久与圆满,也所以苏笑世惟有追逐着其师妹的身影从北都赶至边疆。
“二位客官,请座,不知要些什么?”店小二一见风雪进栈的客人立刻上前招呼,却在见到来人面目时有稍稍的滞愣。
“两间上好的客房,一坛好酒,至于菜嘛……拣好的端上来就是。”来人中身材颀长,着一身白衣,披一件白狐滚边斗篷的男子懒懒地笑道,俊邪的五官,出尘的气质足以迷倒所有七至七十岁的女人,荒山僻野,举手投足自然流露一股贵族气质与洒脱风采的客人实屑百年罕见。而其身边蓝袍布衣,相比较寒酸许多的少年却奇怪地戴着张遮了大半边脸的面具。这就是使店小二呆滞的主要原因。
两人挑了张近火炉的桌子坐下,要的酒菜摆满一桌。由于已近深夜,所以不大的客店楼下惟有二人及在柜台里收拾东西的店小二。
“唔……”一杯烈酒烧着热气滚落五脏六腑,解了寒气的苏笑世舒服得媚眼如丝。很难想象一个大男人展现连女儿家也做作不出的媚态,令人扼腕的是,这样的男子,这样的腔调竟让人有种天衣无缝的合适感觉,勾人心魄,毫无突兀的扭捏感。
半坛酒下肚后,他才挟了口菜,也就在这时注意到同行人连筷子都未碰一下。
“怎么了?”
“我只吃素。”少年的声音是变声期的嘶哑。
“我又忘了。小二,来一些腌菜、豆腐之类的。”这类情形已不止一次了,而少年也似见惯不怪,等菜上来后,自管自填饱肚子。
“你应该多吃些肉,小小年纪就学和尚吃素,对身体不好。为什么要跟你老怪物师父一样呢?”
“师父老人家才不是什么怪物,我也不是学他老人家,我本来就不沾荤腥。”
“嗯?为什么?”
少年不语,他不想止别人知道自己惨不忍睹的过往。
“不愿说就算了。”苏笑世无所谓地笑笑,有玩世不恭的味道,“那截木头真的已经死了?”
“我师父也不是什么木头。”由于有面具,所以仅能看见少年紧抿的唇与严峻的眼神。他不懂才高八斗、博闻强记、事事胜人一筹的苏笑世为什么总喜欢拿他去世的师父开玩笑。
“可他明明就像截木头,而且是枯死的木头。”被警告的人依旧不改其恶劣,“原本我还以为他永远都不会死的。怎么看他都是那种已死了又复活的魍魑。”
“但他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少年倔强的语气已有明显的火药味。
“对不起。”另一人终于收敛起玩笑的心态。少年捍卫自己师父的情景令他想到了已故与恩师之间的父子深情,“飞卿,若不是你师父让你跟我,你会同我在一起吗?”
唐飞卿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一下子答不上来。其实在与苏笑世相处的这段日子里,他对这传闻中充满神奇色彩的左丞相大人已有比较深的了解。为他的才情所倾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虽不能如故世的师父那样通晓人世变化,解红尘玄机,但绝对是经天纬地之才。在个人生活方面是有些狂浪奢华,有些轻佻放荡,但圆滑的世故又为之做了相应弥补。总的来说,在唐飞卿眼中苏笑世还算是值得跟随学习的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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