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要我别和五舅亲近,说五舅性喜留恋烟花之地,身上不干净。”向被其话语怔住的长辈扮个鬼脸,谢盈跳下颐贞格格的怀抱,乖巧地立在云颜身侧。
童言无忌,其余年长的三人都竞尔一笑。“给格格、五贝子请安。”
“你是越来越见外了,连同我们都要请安。”并不乐见闺中好友的彬彬有礼,颐贞笑嘲。
“应该的,毕竟你是格格。”云颜一笑置之,看向旁边欲言又止的贵公子,“许久未见,五贝子可好?”
“好……”好半天才挤出一个字,五贝子颐祥一反平日在众女子面前的风流倜傥,有些愣愣的。
见不得兄长的丑样,已作他人妇的颐贞依旧不改少女时的鲁莽。抿嘴一笑,她拉起不解状况的谢盈抬步就走。
“走,盈儿,你陪姨娘去挑些玉器、胭脂。”
“唉?可是先生和五舅怎么办?”频频回顾,小孩子永远不懂成人间不用语言就可意会的世故。
“他们有事要说,我们走我们的,随他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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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都能听到颐贞格格的太嗓门。目送一大一小远去的两人难堪地互望一眼。
“颐贞的脾气,唉……”颐祥先叹一声,为自己妹妹的多言多语,并偷偷观察云颜的神情。
“嗯,还是和以前一样风风火火,直爽得很。”未显一丝不悦,她自然地走上前,“不过,您倒是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嗅?哪里不一样了?”他露出兴味的笑容,一直他都喜欢和她说话,和她亲近。
“或多或少,减了往昔的年少轻狂。”
“怎么说?”
“若是以前,谢小姐照方才那样说您,您绝对会辩解一番,说什么‘人成风流妄少年’的酸话。”
“的确是,老喽。”发出爽朗的笑声,即使被调侃了,他也没有一丝不高兴。
“怕不是人老,是心老了吧?现在已经很少听到您同八大胡同里某位姑娘的风雅趣事了。”毕竟是旧识,不用避讳,两人沿湖岸漫步。
“已经错了很多事,总不能永远错下去。”颐祥感慨地叹一句,一双犯桃花的眼以含有深意的目光凝视过去的红颜知己之一。
了解他话语里隐隐的试探,她暧昧地微微一笑,扭首赏花,避开他的视线。雪白的夹竹桃花衬着深得几近墨色的叶子,竟有一股说不过来的刺目浓艳。热烈的日光下,此时非彼时的时空差异令她的心落得一阵空虚。
“……色香空尽转生香,明月小楼塘。桃根桃叶终相守,伴殷勤、双宿鸳鸯……”知她喜欢纳兰的词,他吟两句,可又因她颇有恼意的瞪视住口。
这首《一从花》是纳兰咏并蒂莲写的词,颐祥对着此刻的夹竹桃吟后半闭的深意就在于试探她对他的态度。他可以不忘过去的情,但这种轻佻的方法着实叫人无法接受。就算他们俩曾有过以知己相称的欢笑时光,却万万提不上所谓的双宿鸳鸯、并蒂莲、桃根桃叶之类用于形容夫妻情深的比拟。
“五贝子今天是怎么了?‘……一种情深,十分心苦……’的词都念了出来。”她冷笑。
“有软语,今何在?感叹罢了。”惹她不快,他只有随意搪塞。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的多情不专,懦弱、胆怯、狡猾同过去那个花名遍京城的“颐五公子”无一丝一厘的变化。她不屑地一笑,伸出玉手似要摘花,然凭空一顿后,修长的指尖只是轻轻划过柔嫩的花瓣。
“尊夫人可好?”
语中分明带刺,可也只有忍了,堂堂的贝子只有唯唯诺诺地道声“还好”。
“还是没有变。”她苛责地直视他保养得当的脸庞。
“什么?”他惶恐,进宫见皇上也未必如此。不作正面回答,她摇摇头。
“要不是您遵从父命娶了吉格格,说不定我就对您动心了。
“云颜……”一激动,他欲握住她的柔弱,却被她躲开。
“差一点,只是差一点。”她平静地强调道,“五贝子毕竟有着普通王孙公子不具有的体贴和温柔,可惜……”
“可惜什么?”他焦急地催问。
“可惜终究是个流连荣华富贵的胆小薄情郎。”如挨了一个耳光,他羞红了脸,哺哺地说不出话来。
“说什么满汉之分,说什么贫富有别,又说什么身份悬殊……红楼春宵之夜您没提过这些一个字吧?后来要娶吉格格,觉得原先那些青楼中的红颜皆为束缚就学了我爹的口头禅。怎么?贝勒府终于待不住了,又欲回首觅芳踪?只是您那风华冠绝一时的艳红姑娘已经死了两年,怕是再也没有哪位女子及得上她的情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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