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名道姓地直击而来,有点莫名其妙,却万分肯定。云颜眯眼,不客气地无声冷笑。
“的确,可我相信凭艳红姑娘您的姿色和才华定不会命苦一辈子。”
碰了一个软钉子,讨个没趣的人愤愤地离开。
“先生,下人们都说她是青楼里的妓女,还说爹接她回府是为了娶她当小妾,真是这样吗?”
“你觉得呢?”她并不希望谢盈养成人云亦云的个性。
“我觉得不会,她进府后爹都没理睬过她。我觉得爹喜欢先生您,因为爹同先生在一起的时候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无所保留地表达出自己的真实感想是孩子的天性。
一怔,她一向只注意到凝结在谢君思眉头的忧郁,倒是从不曾察觉他们相处时他有所放松的情绪。
“先生也喜欢我爹吗?”
令人感到极其狼狈的问题,她不回答吧不好,回答吧也不好。难堪地吃了一口粥,便叉开话题。
“快把早饭吃完,大家闺秀在吃饭时是不说话的。”
“是,先生。”吐吐舌头,谢盈不再多问。
云颜放松地笑笑,心里顷刻间就找到了问题的答案,可实在不适合同一个不解男女之情的女童解释。
她喜欢谢君恩,全为他那欲说还休的优倡和沉默稳重的脾性!
***
公元1771年,乾隆大帝在六十大寿前宫里传出了圣上金口玉言的“禅位”,表面一派吉祥举国欢庆的贺六十寿辰顿时风起云涌。
忆起这所谓“禅位”立召的那一天,谢君恩只感到莫名的悲痛。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他懂,然从未深深地体会过。然而就从那天起,他愣愣地被置身于庙堂的风云暗涌之际。没有理由,没有准备,同样没有反抗,眼睁睁地任凭丑恶的政治漩涡互相吞噬,惟一的所图不过是能够自保。
并非流年不利,只是眼看着较有往来的朝中官员一个个远调或罢官,心中难免不郁闷和感慨。如今朝中派系之间的争斗越发厉害,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各派系争斗的牺牲品。什么禅位?在他看来只是一场闹剧,究竟谁可以在最后坐上那九五至尊的宝座,关键只在那个人的心里。而现在的风起云涌,说穿了也不过是各大势力想借此机会达到扫除异己的目的罢了。
一踏出宫门,不等家仆的轿子抬至,谢君恩便要了随从的马追出城门。朝中为官多年,因他个性沉默的关系,要好的同僚寥寥无几。然初为官时,要不是有个人提点,他也许早就在这无法完全适应的官海中沉没了。
出繁华京市,放眼望去便只有漫漫黄土,风吹沙尘起,头顶的酷日更是无情。遥遥一小队人马缓缓徒行,烈日尘土混杂着无声的悲哀。
“老爷,左副都御使谢君恩谢大人帘外求见。”人停车停,在车夫一旁的管家躬身于轿外禀报道。
粘了尘土的布帘掀起,一长须老者抬步而出。玄袍搭配一件金线滚边的马褂,半自的胡须、忧心的皱纹、微偻的背,诚然已近知天命之龄。然,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射出不屈不挠的坚定光芒,别有一种智慧的漆黑灵动。
“君恩!”他上前一把拉住来者的手,语不成声,老泪纵横。
“大人,”谢君恩扶着老者竟也无语凝噎,“君思无能,只能在此送大人一程。”
“不,并非是你我等无能,实在是人不能胜天啊。”老者摇头叹息,“江山不改,君心难测,一朝的荣华转眼就散,天注定!”
“皇上……他不该只听信和大人一面之词。”
“哼、哼、哼……”老者露出不屑的冷笑,“君思,你这人虽看似不喜言语难以亲近,但绝对是个直心肠的汉子。和坤的为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恐怕全朝上下没有人不知道。这次他除了我这个眼中盯,怕不久之后还会来个斩草除根。你和我的交情之深,他断不会不知,你要当心你嘴中此时提到的这位大人啊。”
他不吭声,惟点点头。
“皇恩浩大啊……哼哼哼……远的不说,便说康熙帝在位时的吴兆骞,被流放边疆十数年,若不是其好友顾贞观用两首词打动了纳兰性德,说动他在康熙帝面前帮吴兆骞说话,后者多半客死他乡。当臣子的,又有多少能像我这样平安地回乡?我老喽,虽说是罢官,但也好过扛着一把老骨头最终碰个死无全尸。皇恩?哪来的皇恩?就因为这天下是皇上的,所以连我们这些臣子死后有块地掩埋棺材也是皇思了。”
顾贞观,吴兆骞,纳兰性德……前车之鉴!只是他们明明都清楚,却总要等到身临其境后才知感慨,才解其中真滋味。谢君恩默默无言,如此世事他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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