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内坐著两个男人,一个身长七尺、轮廓深邃,神态从容、不怒而威,自是邢府主人邢天放;至于另一壮年男子,身型肥胖、肤色黝黑,奇特的五官甚至比邢天放还立体一些。
「请尝尝,这是本家厨子做的羊肉抓饭。」邢天放将下银箸,以示对客人的尊重。
长相五官奇特的客人以手抓饭,豪爽地放入嘴中,嚼了一嚼。「唔唔,没为、没为……」他怪腔怪调地赞好。
旅居长安的异国人不少,大多数是以经商、传教为目的,其中也不乏留学生。邢天放经商,来往的自然是各国商人。
受邀而来的这个色布都,乃大食商贾,专营珠宝、香料、翠羽、玳瑁等奇珍。其人豪放爽朗,尤其特别爱吃,因此每来长安一次,便由邢天放招待当时最出名的料理。
「这几道则是羊皮花丝、金线油塔、鸟醋炖肉。」
色布都每道菜都尝了几口,遇到不台胃的便闷不吭声,若碰上喜欢的,便「唔唔」赞好。这是他的习惯,也是宴客主人评断他喜不喜欢菜色的方法。
见客人欢喜,邢天放也颇感荣幸,多亏老太婆嬷嬷厨艺佳、菜式多,没丢了中土人的脸。
「拟们的菜真是太霉味,窝太喜欢了。」色布都边称赞边吃,顺道再吞下一口软炸银鱼。
一旁服侍的水颐甜甜地笑。「色布都老爷,喜欢就多用点。」
「唔唔唔唔……」他突然瞪大眼睛,连连赞道。
水颐见状,赶紧解释道:「这软炸银鱼乃是从苏县现捞,活鱼直送长安城而来的,下锅时还活蹦乱跳的,可见其新鲜的。」
然而色布都却不动手,依旧「唔唔」个不停。
水颐愣了一下,接著又笑道:「银鱼只薄薄裹了层面糊,下热锅油炸,因此外酥里嫩、芳香扑鼻,您多吃点。」
色布都涨红了脸,一双牛眼盯著两人,仍是「唔唔唔唔」地怪叫,弄得两人莫名其妙。
邢天放察觉不对,立刻问道:「色——」
话还没说完,忽然一声传来娇笑,伴随著慌张的惊呼声。
「哎呀,你踢得太大力了!」
在众人还则不及反应前,只见一颗色彩斑烂的波罗球劲射过来,不偏不倚正中色布都肥胖的脊背,力道之大,撞得色布都整个身躯往前倾倒,杯盘摔了一地。
众人吓了一跳,都为眼前的事情惊呆了。
「是谁在胡闹!」水颐立时尖声叫道,美丽的脸庞布满杀气。
「热手巾——」邢天放立即恢复镇定,低声吩咐一旁小厮,然而鹰眸却倏地眯起,犀利地射向闯祸的一干人等。
只见不远处的三个人呆立不动,其中两人脸上带著大祸临头的表情。只有不解世事的梅歆,还开心地笑著。
色布都整个胖脸还埋在羹汤之中,邢天放见状,只得先压下满腔怒气,赶紧将他扶起来。
望著色布都油腻腻湿淋淋的胖脸,邢天放怒从心起。色布都是他非常重要的商业夥伴,行商多年,两人一直合作愉快。
可瞧瞧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怎么办?」从没见过爹如此恼怒的神情,邢梅缘如被浇了一盆冷水,整个身子凉飕飕的。
「我也不知道……」久久声音发颤。看邢天放气得眼睛都快冒出火来,她有种大势已去的感觉。
「都怪你啦!干嘛踢这么用力……」
「我哪知球那么轻……」
正当两人互相推卸责任之际,邢天放低沉的声音已经轰然响起。「你们两个给我过来——」
「咳咳咳咳……恶……」色布都忽然大声咳起来,顿时唾沫四溅、嘴涨脸红。「差点也死我了。咳咳咳……」
「色布都大爷?」水颐疑惑。
只见色布都捏著喉咙,一脸恐惧的模样。「那个奢摸鱼,有豪大的刺,窝不萧心吞下去被刺中了,怎么土都土不出来。幸好刚踩被撞了那摸一下,把窝的刺给撞了出来。」
「这……」料不到眼前状况忽然大逆转,邢天放和水颐俩面面相觑。
「太感谢了!邢兄,拟救了窝一命。」色布都站起来,转身寻找拿球丢他的两人。「感谢、太感谢了!似们要奢么些礼尽管说,这两威是……」
邢天放立即收起怒火,换上一副淡然的模样。「这是贱内与犬子。管教不周,给您见笑了。」
「喔喔!原来是拟老婆尔子,痕好、痕好,窝有痕多宝石、象牙,请勿逼挑一样,一表达窝的些意子。多亏了塔们,否则窝今天揪会死在遮里了」
严厉地瞥了两人一眼,邢天放冷冷地说:「还不快过来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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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天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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