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梦痕(12)

2025-10-07 评论


1941年冬·上海

“什么?你再说一次?!”菊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他清澈的眼睛里装满了震惊和疑惑。

“我和你姐姐的婚期定在三月初七,”啸泉苦笑著重复了——遍刚才让菊生惊诧莫名的话。

“怎么会这样?啸泉,你不是说去解除婚约的?”菊生兀白不愿相信。

“你姐姐……说她不反对,我也找不到反对的理由啊!”啸泉故作一派轻松地说道。

“你……你们都发疯了!你们根本都不了解对方!”菊生觉得很荒谬,而且还有一种上当的感觉,总之听到啸泉要和姐姐结婚他就不舒服。

“菊生,这不挺好的嘛!以后我们可就是正式的亲戚了,哈哈!我的亲亲大舅子!”啸泉身手去揽菊生的头想逗逗他,谁知菊生令人吃惊地挥开了他的手。

“骗人!啸泉大骗子!姐姐是绝对不可能愿意嫁给你的!一定是有人在逼她的……我再也不相信你了!”听啸泉这样调笑,菊生再也忍受不了了,他飞也似的从啸泉身边跑开。

啸泉根本没想到菊生对这件事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他居然当天就离开龙家,搬到了戏院里去住。这巨大的打击和意外使啸泉一整天都怅然若丧。好个沈菊生!硬生生地让他龙啸泉从今天开始连饮鸩止渴的机会都失去了。祸起萧墙翻江海无趣,无趣、无趣。不管做什么都只有一个感觉——无趣。这是啸泉几天来惟一的感受。他想念菊生在身边的日子。菊生的天真,菊生的笑容还有菊生和他之间无言的默契……如果失去这些,啸泉等于失去了一半的自己。

菊生始终不肯和啸泉见面,也不见他在戏院演戏。啸泉本打算向他解释自己的苦衷以求得他原谅,可是他就像从空气中消失了一般让人遍寻不著。啸泉知道菊生是在回避他,为此他的情绪极其低落,百无聊赖,似乎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虽然他的确是还活得好好的——只是像一个行尸走肉那样。啸泉这才惊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离不开菊生的陪伴了。无论如何他也要让菊生回到自己身边,否则真正的龙啸泉将会成为历史。

啸泉走在去振声剧院的路上,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请求菊生原谅自己的出尔反尔——这是他以前从未尝试过的经验,而且以他对菊生那执拗脾气的了解,恐怕这次很难赢得菊生的谅解,因为他是真的生气了。

站在振声剧院的门口,啸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该怎么面对菊生呢?啸泉发觉自己实在是毫无把握。一咬牙,他踏近了戏院。可是他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双眼泛红的竺妙娟!她站在一圈振声剧团的演员当中,而那些人个个脸色凝重。妙娟也看到了啸泉,她的表情如获至宝。为什么妙娟会在这里?啸泉还来不及惊讶,妙娟已经飞奔至他跟前:“啸泉……”她未语泪先流,把啸泉吓了一跳。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菊生呢?”啸泉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菊生……菊生出事了!”妙娟哽咽著语焉不详,但啸泉只听到“菊生出事”这四个字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他勉强稳住自己慌乱的情绪对妙娟说:“出了什么事?菊生到底怎么了?!”

此时振声的林老板走过来默默地递给啸泉一张当天的《申报》,然后叹了口气。

可怜啸泉这几天根本没心思看报。他惊疑不定地匆匆浏览著报纸上的大标题,只见斗大的黑字映入眼帘:“不满政府消极抗日,梨园贵公子怒演《亡蜀鉴》,旁边还有一个小标题称:沈菊生仍拒不停演身陷囹圄。报道说从前天开始,素有“梨园贵公子”美称的沈姓名伶无视政府禁令,公然在黄埔公园内聚众演出反政府剧目《亡蜀鉴》,经多方劝阻依然怙恶不悛,昨天中午已被警察扣押云云。

林老板又叹了一口气说:“菊生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这出戏当年程砚秋在北平才演了两场就遭禁演,此后没人再敢捋这虎须……唉!”

啸泉心乱如麻,他紧紧地握住报纸低低叹著:“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难道是我害了你不成?!菊生,你好糊涂啊!”沉默了半晌,啸泉强迫自己收拾起乱成一团的心情。

妙娟也渐渐停止了惊慌的哭泣安定下来询问道:“啸泉,我们该怎么办?你……能救菊生出来吗?”看见啸泉铁青著脸,她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发冷。

“不是能不能,而我是‘必须’得把他救出来。”他不带温度地从牙缝里进出这句话。

“可……可是听说是警局的张宗远亲自去抓菊生的,那个人……那个人……”看了一眼啸泉。又看了看周围的人,妙娟迟疑地欲言又止。众人见状知道它有些话不便出口,都纷纷识趣地走避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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