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泉心折地看著舞台上的菊生,他的表演感染力就是这么大。啸泉想起他曾经私下里跟自己说过:“其实我有自信要观众什么时候鼓掌,他们就会什么时候鼓掌。不过,我不需要用技巧去赢得这种廉价的掌声,我要用感情和表现力去让他们忘记叫好,这才是表演!”
这就是菊生所要达到的境界了,啸泉欣慰地想。妙娟也坐在一边,不时地躲著用手帕擦拭眼泪。啸泉见状微微一哂,妙娟看他取笑自己,不服气地说道:“我就不知道你的心真的这么狠,多可怜啊……你竟然无动于衷!”
啸泉对她的抗议一点也不赞同:“喂,我哪有无动于衷啊?我可是得到了‘心灵的震撼’哦!再说了,一个大男人因为一出戏哭得死去活来的样子能看吗?”
妙娟想像了一下啸泉勾勒的场景,不由得“呼哧”一声笑了出来。接著下一幕开场,两个人立刻安静下来,投入到了欣赏菊生出色的表演里去。
这出戏获得了空前的成功,让沈菊生的演艺生涯达到了最高点。但啸泉万万没有想到这竟然是他最后一次听菊生唱戏。
虽然啸泉近来被日本鬼子的威逼利诱搞得心力交瘁,但他的个性就是压力越大,越是能够从容以待的类型。他轻松的态度几乎让菊生忽略了将到的危机。当天晚上啸泉“又”被日本人“请”去谈判,最近这简直成了他的家常便饭,因为每次他都能安全地回来,菊生也并未在意,但当夜啸泉未曾返家,这是以往没有出现过的状况,他这才隐隐感到事态有变。
一连数天啸泉都没有音讯。菊生著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辗转托人打听他的消息。有人告诉他说现在上海很多工厂的老板都被日本人软禁在一起,同意“合作”的才能被释放,如果反抗的话就不知道后果如何了,而家人意欲探访,则必须准备一大笔所谓的“保证金”,明摆著地在绑票勒赎,很多人都让日本人压榨了不少钱财去。
菊生费尽周折才找到那个日本人的秘密会所——逸园,他决定亲自去探听啸泉的消息。那里原本是一个富商的家,他屈服于日本鬼子以后,竟然让他们用自己的房子作为据点,继续胁迫其余的商人。
他来到那幢大别墅面前,方欲问路就被——个看门的日本兵拦住了去路。
“站住!干什么的?”那人用叽里呱啦的日语叫出声,一脸轻蔑地上下打量著沈菊生。
菊生精通日语,他故意用傲慢的语气叫这个小兵带自己去见他的上司。那小兵被他高贵的气质震慑住了,竟不由自主地听从了他。
刚进到大厅里,菊生不由得有些害怕——这个地方说是龙潭虎穴也不为过,每一步都有人监视著。他原本就没有把握的心更加惴惴不安。正当他在努力稳住心神的时候,居然听到背后有人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沈菊生?沈桑!”菊生一惊,连忙转头一看。
“真的是你啊?”一个身穿日本少尉军服的年轻男子一脸惊喜地用中文向他打招呼,并且小跑过来站在他跟前。
“伊集院和臣?”菊生更加惊讶了。他望著这个中学时代的同学,惊叹世界真是太小了,“你在这里是……”抗战爆发前他们俩可以称得上是好朋友,但现在国恨家仇涌上心头,使菊生的心情有些复杂。
“好久不见了。以前承蒙你关照,感激不尽。”他向菊生恭敬地鞠了一躬。他七岁时被父亲带到中国来生活,但因为他日本人的身份,当时总是受到同龄人的排斥,即使没有人欺负他也不会有人主动和他交谈。那时候只有沈菊生肯和他做朋友,使他减轻了不少身在异国他乡的恐惧,他的中文还是菊生教的呢!对于这份恩情他一直感激在心。中学毕业后他在父亲的命令之下回国从军,从此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今天居然在上海不期而遇让他非常意外。
“你是这里的负责人吗?”菊生冷冷地问,不管以前是多要好的朋友,但现在是日本人不对,他不愿意和眼前的家伙叙旧,“我是来找我朋友的。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带我去见他。”
“沈桑的朋友在这里?是哪一位?”伊集院和臣微微觉得有些奇怪——难道在这里除了自己以外沈桑还认识别的人吗?
“龙啸泉先生在这里吧!他就是我的朋友。前些天被你们的人带走的。”
“龙啸泉!”伊集院和臣牙痒痒地叫出这个让他连月来头痛不已的名字。那个人的狡猾和坚韧简直让他们束手无策,用什么方法对付他也不能使其就范。表面上,他低声下气地和他们周旋,却在一周前不动声色地把名下所有的财产全部过户给了一个美国人,并且把所有原材料尽数运离上海,手脚之快,风声锁得之严让他们措手不及。这金蝉脱壳之计使整个工作小组的人员数月的辛苦付诸东流。不仅如此,他在软禁中还不停地向其他人散播抗日言论,因此他们不得不把他隔离禁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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