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生担忧地四处寻找啸泉。来到后园,他听到一阵幽怨的箫声,如诉如泣。循声望去,只见啸泉正倚坐在他最爱的那株梅树下吹著洞箫。菊生不知道他吹奏的是什么曲子,但却能听出这乐音中隐含著深深的无奈和愤懑。凄清的月光落在梅花和啸泉的身上,孤影寒梅伴著这哀怨的箫声,正是“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菊生突然为啸泉感到一阵难以名状的酸楚。他多寂寞呵!为什么一直都没有人发觉呢?虽然他在人前都是笑嘻嘻的,可是现在他的样子看起来是如此的无助。大家总是让啸泉一个人承担所有的事情,从来没有人关心啸泉想要的是什么……突然乐音一转,啸泉的箫声吹出了菊生熟悉的曲凋。虽然还是一样的苦闷,但自己总算知道他的心声了。菊生忍不住低声相和。“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重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悠扬的箫声和著菊生清越的嗓音,堪称绝响。一个吹得认真,一个唱得入神,他们都没发现不知何时竺妙娟已经站在不远处倾听著这胜似天籁的唱和。本来想乘著难得的闲暇来看看啸泉和菊生,可是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光景,妙娟觉得心里乱乱的。这情形好像自己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加入他们似的,只能做一个不相干的旁观者,否则绝对会破坏了眼前的和谐。她不想深究个中原因,只带著些微的苦涩和不甘,静静地离开了这里。
一曲终了,许久两人都没有说话。最后啸泉轻喟一声打破了沉默,他用激赏的口气对菊生说:“哎,菊生,你唱得真好。”
菊生不答,过了半晌才幽幽地说了一句:“以后别再这样了。”
啸泉为菊生这句微带指责的话诧异地“嗯”了一声。
“你什么都不说,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会很辛苦吗?你说出来好不好?我会担心的。”菊生望著啸泉诚恳地说。
啸泉感到一股热浪直冲眼窝。他惊讶万分——菊生竟然只需一句话就能够抚慰自己的脆弱与不安。“我其实没什么,只是今天有感而发罢了,你不要担心。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可是我却偏偏什么也不能做!”啸泉说出自己心中的苦闷。
“啸泉,生逢乱世不是我们自己能够选择的,国难当头每个正直的国人都不会想袖手旁观,只是还没到我们行动的时机罢了。怎么能说自己什么也不能做呢?风雨总会过去,你不是还要‘待重头收拾旧山河’吗?到那时我们也不需要‘朝天阙’,只要像现在这样,抚琴弄箫,扫雪烹茶,自由自在地生活,你说好不好?”菊生的语音虽然轻,语气却很坚定。
啸泉为他的话大大地震动了。菊生一定不知道他这番话对啸泉的影响力有多么巨大。接下来只见啸泉忘情地执起菊生的手不可置信似的说:“菊生……菊生你真是我的知己。”烟波千里家何在由于啸泉一直虚与委蛇的态度,天津的沈家似乎也开始沉不住气了,频频书信来往催促啸泉决定成亲的日子——他们好像没有考虑过对方会拒绝似的。之前啸泉给私塾的严棣棠写了一封密信,声明自己并无意迎娶侍菊,严先生如果和侍菊真的两情相悦自己可以帮他们离开沈家,但不知为何一直未见回音。
这一天啸泉接到了菊生的父亲沉德茂的最后通牒,信上说若是贤侄要务缠身无暇商议婚事,老夫只好亲临府上拜访云云,这可把啸泉吓了一跳,且不说自己无意成亲,更可怕的是家中还藏了个沈菊生啊!啸泉真想对他们照直说了,可是他知道得顾及侍菊的名声和沈家的面子——这种所谓的大家族是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的。
正在这进退两难的关头,啸泉终于盼来了等待已久的书信,不过看了那封信,他的心情更加沉重了。信是严棣棠写来的,内容极其简略,字迹也十分潦草,像是在很仓促的情形下完成的。大概的意思是沉德茂对他和侍菊的事情有所察觉,现在正严格监控著他们两个人的行动,而他已经有将近半月没有见到侍菊了。未了严棣棠用非常绝望的口气请求啸泉的援手:“龙先生若能成全我和侍菊,大恩定永志不忘。只恐远水不救近火,只盼足下能早日来津或能解此围。”读罢信,啸泉决定先不让菊生知道这消息,而他也已经决定亲自去一趟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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