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醋了?”他问。
名枕秋淡淡道:“别打岔了,我已经想通,不会再自己折磨自己了。”知道他是怕勾起她难过,所以故作轻松,于是她直言相告,更聪明地避开了他的问题。
听她终于肯放下往事,首次吐露过去的他也绽放出了微笑。为何苍茫世间,偏偏是彼此能互相吸引?是不是因为他们本就是同一类人——她拥有著坎坷命运练就的冷然无波,而他,则摘不下笑看风云的邪魅面具,都曾以不同的方式却同样的冷漠看著世间万物,任凭温柔旧梦淹没在时光河川。千唤,而无一回。
也许,原因其实很简单——仅仅是因为沉在深处的那颗真心,已经太久无人温存。于是,盈握她手,“那就好。所以,不要再犯与我一样的错误。”
泪水又一次盈满了眼底,望著这个用自己的伤垫她的伤,用自己的痛盛她的痛的男子,她又怎能不用力地点头,漾出一抹清淡的笑花——这是她此刻最好的回报——用她的笑换他的笑……初现的晨光丝丝撒进屋内,像是茧蛹抽出的丝线,穿过万丈红尘,越过瀚海沧桑,串坠著尘缘,只待蝴蝶羽儿而出……秋惘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随著赈粮一案的折子递往京城,灵州便黑云压城,尤其是名府,更是山雨欲来,彷彿一切都只待尘埃落定。
全城惟独陈墨霖情绪高涨。办了这样的大案非但扬眉吐气,甚至震动朝野,仿佛已能看到将来的锦绣前程,欢欣鼓舞之余,只等朝廷钦差早些来到,让他再著手大于一番。
旷之云却没有他这样好的兴致,经过这次事件,他倒发现陈墨霖在京里似乎很有些关系,不然以他小小同知怎能将这样涉及整个江南官场的折子直递上京城?而且,他还觉得陈墨霖最近似乎不太对劲——兴许是自己总泡在名府而不回府衙帮忙,让他有些不满吧,他猜想著,暗笑自己多疑。
唇角微扬,却发现身旁的佳人似乎比他还心事重重——烟眉凝成一线,名枕秋的目光飘忽在名府的亭台楼阁之间,虽然解脱了仇恨,她却不觉陷入了另一个僵局。
暗夜仍是有梦,不为仇恨纠缠,却因去留难定。每每泪流而醒,便撞上他了然的目光,扑于她面颊,氤氲成一片。仿佛他什么都不会在意,一切都随她选择,无论“枕秋”“章秋”之名,他都会接受,他只是为她的辗转而心疼。
每到那一刻,她便会忍不住想紧拥他,却又有那么一点点恐惧——她如今究竟是谁?是能一走了之的“章秋”——丢下这一府老幼承受即来的风雨,她于心何忍?何况这风雨也有她一份推波助澜;还是勉强留下的“枕秋”——难道她还要冒充下去?那她以何身份承受他的情意?
“小姐,老爷有请。”下人的来报,收拢了她的愁思。
名枕秋不自觉地看向旷之云,眸中有著不安。
“小姐马上就来。”旷之云收到了她的求助,首先打发了下人。
“我……”她竟有些害怕,怕一见到名老爷,她就会想到过去的不快,以及她曾经的残忍。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将来你终究是要面对的。”他可不希望她这样逃避一辈子,他虽然有耐心,却也不想陪她犹豫到地老天荒,于是他揽住了她的香肩,“毕竟他是你妹妹的亲外公。”
名枕秋点了点头,又抬眼望他。
旷之云知她倔强难改,永远也说不出求他的话来,于是会意的与她同行。
秋还未深,离冬尚远,身处南国的房间内却已点燃了炭火,淡淡的气味飘满了屋子,闻来有几分萧索,就像是垂暮。
看著缠绵病榻的名老爷,名枕秋已有了种落泪的酸楚。人生在世不过如此,就算占尽财富,又能怎样?就算仇深似海,又能如何?如今躺在床上的,也不过是个可怜的老者。心里一阵酸,更一阵悔。
“荷荷……”名老爷含混不清地吐出几个字来,身旁的管家连忙凑上前去,费力地分辨了半晌,方才抬头对名枕秋说:“小姐,老爷让你靠近些。”
名枕秋依言走到床边,名老爷昏暗的眼里放出了光来,想说话,却一阵咳嗽。
“外公?!”名枕秋忙替他抚背颀气,这一切动作看在旷之云眼中已是那么地自然。
名老爷咳出一口痰来,终于舒服了一些,“枕秋……你还……怪外公吗?”
“啊?”名枕秋一惊。
却听名老爷又道:“怪也不打紧……是外公老了,记性差了,当初……你娘……唉……我怎么又要逼你……”他咳嗽了两声,“你不愿意嫁给陈大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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