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步近似癫狂地冲上堂去。
他已看见慕容霸浴血的躯体,脸上犹有遇袭的忿怨。身后侍卫和群臣在堂上沉默,面面相觑。帘后有哭声,一阵惨烈过一阵。
“你们说话!说话!”他回过头来暴吼,脸上亮痕纵横。
一些老巨子缩在人群后哭,呜呜咽咽的声音让他更加愤怒。
“哭!现在哭有什么用!废——物——废物!”堂里静悄悄的,只有他狂吼的声音。
“请将军节哀。”
他忍不住要萎颓下去,却站直了,强抑着痛苦。
“刺客……”他哽咽道,“是什么人?”
“启禀将军,依老朽验看,刺客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出手直指人身要害,刀剑上淬毒,十分厉害,搏斗时间非常短暂,有两柄刀同时伤了侯爷,侯爷双手均带血肉,想是空手相搏,将对手重创。”
“空手?”他立即发现破绽,“侯爷身上会没带佩剑?”
医士摇头,“这个老朽就不知道了。”
“是谁在侧侍候?”
“我等……我等有话禀告。”几个身上已上绳索的随侍嗫嚅道。
“废物!”慕容曜面青唇白,握拳透爪,“说!”
“回禀将军,侯爷一向喜欢自己一马当先,抛下我们……而刺客一击而退,我们赶到时,侯爷尚能站立说话,只在一刻之间,毒气攻心,侯爷就昏倒在地,只是指了指他的佩剑……”
“将军请看,侯爷的湛卢剑已被人暗地破坏,只要侯爷一运力,剑即折断。所以侯爷只能赤手空拳对敌……”
“何人能折断名剑湛卢?”慕容曜震惊不已。
“根据断纹来看,在连接处是以强劲的内力强行震折……”
他一把将剑柄剑身抢在手里,青筋凸现的手臂微抖,又自指缝间渗出血红来。这绝代名贵的宝剑,此刻怆然地自柄处分离断开,如一位锋芒凛然的铁骨英雄,硬生生折了生命,殒了一代英华。
他铮铮然的刚硬面颊上,忍不住再次滚下热泪。
剑已殇,人已亡。
剑殇之恨,亦可使人细细用心修补;人亡之恨,纵平山竭海不能消。
慕容曜钢牙咬碎,转身焚香灵前,“兄灵且安了吧……弟……誓为兄一雪此恨……日月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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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鞭拖了水,“咻咻”地在一间阴冷的铁牢里飞舞。
慕容曜冷冷地坐在一边,阴鸷的面容上什么内容也无法看出,像石像一样凝固且漠然,带着几分怨怼的疾色。
几个人赤裸的身体上已经血肉模糊。
“打!”
刑官看着上司,只见一张黑暗里冰冷的脸坚如顽石,什么样的惨状都无法使他能看在眼里。刑官不敢停手。
“真的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卑职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冤枉……什么都可以承认……但卑职对侯爷……忠心……天地可鉴!”
“我们……不会害侯爷!”
刑官无奈地抬起鞭子,只见一人手足痉挛,昏了过去。
“停下。”慕容曜自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他知道不是他们……他知道……无力地坐着,见那鞭子下得越快越急,他的心就越遍体鳞伤。
他的心底有种可能,一开始就有,从看到湛卢剑开始!他努力让自己木然,让自己糊涂,可是他无法欺骗自己。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让自己不去碰触那个可能,同时他却又清楚地知道,这几个随侍——能接触到湛卢的人,是绝对的忠心耿耿。他们……都是他的老手下啊!
但是他竟然希望他们中间,能有那么一个人,立刻供认不讳!
他艰难地,以臂支起身子,无力地问:“除了你们,昨晚到出事前……还……有没有人碰过侯爷的剑?或者……有机会接触到?”
“将……军……剑是侯爷一直挂在腰间……除了夫人,连我们都不能随便拿得到。”
“不是你们……不是你们……”他喃喃着,“好了,别打了。”
他紧蹙了眉头,不忍面对那几具血肉模糊的躯体,眉间青筋隐隐地跳动了几下,他倏地返身,一双星目深黝不可捉摸,却坚定无摧,“带他们下去,好生调养……”他顿一顿,苍白的唇突兀地喝出:“来人,将玉轸阁给我封掉!所有人一概不许走脱了,全部带回来!”
他转身欲走,却只见,灯火阶下,一个踉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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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了。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三天了。出来的时候一众人几乎不敢看他,他身上衣冠白袍依旧整洁如初,但步履虚浮,形容憔悴,双眼里结了血红的蜘蛛网,发丝自鬓边扰出纷乱的影,沉默的脸色竟使这年轻风发的男子看起来沧桑而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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