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他仰天长笑,笑声狂烈苍凉,“好,很好!秦如月,不,秦无声,秦先生,我早该想到我们终有这样一天!秦先生,你拔剑吧,须听着!用你的剑饮了我的血,我可放过你的好徒儿去!拔呀!拔剑!一概的爱恨,你难道不想了断吗?”
他这样的歇斯底里,令她的心痛到如刀剜绞,一时间,竟举不起剑来兵戈相向。
“拔剑……拔了!”他狂笑之后一纵跃下马来,一步一步向她逼近,“想知道夏水是怎么死的吗?她就是死在我的手里!是我亲手——亲手把她杀死的!”
轰——
秦无声一刹之间耳鸣目眩,颤声道:“你……说什么?是你……怎么会是……她有什么罪过?!你为什么要那样待她?!”
慕容曜笑容一敛,沉声道:“她没有罪过!只因为我把她当做了你!”
秦无声从指尖到心窝如沐冰雪——原来他早恨不得杀了她!
慕容曜手腕翻动,骤然抽出凛若秋霜的湛卢在手,“认得这柄剑吗?没错,湛卢!我命人修复了它,正是期有今日,用你的血来祭它!”
他缓缓抬手,雪亮的剑身指在她面前,喝道:“拔剑!秦无声!”
她一咬牙,抽动身形,旋疾中银光宛若游龙,手中软银刺已经纠缠了湛卢,她于剑风凛冽中冷冷笑道:“剑既拔,不留情。慕容曜,我不信这刻骨铭心的仇恨,只会要我秦如月的血来祭!”
她竟于无意中,再次说出“秦如月”三个字。
慕容曜蓦然涌了一腔酸涩,“秦如月”这三个字于他曾是如何缱绻,那是须得用最温柔多情的嗓音轻轻呼唤的三个字,如今说出口竟是这般肃杀决绝!
“如月。”剑风一摇,他呢喃。
她亦在心头轻轻一颤,他唤她,他唤她!
恍惚中似有……
“如月,跟我走好不好?”
“到哪儿去?”
“你说呢?到我家去,做我的妻子,慕容曜的妻子。”
剑花琅琅之中,蓦然天旋地转,忽而“噗——”的轻微的一声,天地都凝住了。
细听那一声,原来是两连声,两声紧密疾迅,同时同刻。
只见慕容曜右手挺剑,剑刃插在秦无声的肩头。
又见秦无声右臂僵硬,她的软银刺没入慕容曜前胸。
两人直直地对视,目光悲伤,却都泛出一脸古怪的笑容。
他们的身体支架成一个倾斜的四边,久久凝住。
血从他们的身体里流出来,淌成淋漓的妖冶的形状,渍透了衣,盛开在腥甜的空气里。
谁都没有倒下去,凝固的空气中有着越来越浊重迟缓的呼吸。
血“滴答滴答”而下。
这是死亡的静寂——他们都清楚地感受着,但似乎要一起沉沉地睡去。
又过了很久,很久,天地都含糊了——
“你……释然吗?”她问。
“你……你呢?”他也问。
“其实……其实——我不恨你……不恨……你杀了我妹妹。”她断续地说,眉目好沉重啊——酸酸的,涩涩的,冰凉的,渐渐模糊了一切世界的形状,天地间好紧啊——闷得透不过气——
她腿脚一软,向前扑去。
“我……我,又怎么……恨得起你?”
她渐失的知觉里,似乎听到有人微弱的、凄凉的声音。慕容曜醒来,不知身在何处。
他微微转动了头,头很晕,身上很痛,胸口空洞洞的。
好长的一个梦啊……梦里面,悲情得足以让辛酸的泪溺死。
他抬起右手,放在前胸……痛,痛得厉害,她的软银刺贯穿了他,那一刹他才明白他原来就是希望着她这一剑狠狠地贯穿他,他才得以解脱。
他不恨她,他一直没有办法恨她。
阳光从镂花的窗格子里照进来,明媚得有点逼人……他怀念他的年少风发,每日里的阳光都是明媚的,每日里的事情都是快乐的,每日里的酒都是甜的,每日里的姑娘都是美的……生活其实每天都是这样明媚灿烂,只是他们这种人,太多得辜负了上天的慈爱,封闭在内心的晦暗里,嗜于那无边的尔虞我诈征服绞杀。
爱情就在这疯魔的世界里不堪一击。
他忽而剧烈地挣扎起来,她在哪里?她在哪里?
他昏迷了多少个时辰?
“将军!将军醒啦……”
侍女发现他的苏醒,连忙呼唤着其他的人。
“将军,你可醒了。”
他扯出一个笑容,“我睡了多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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