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之后,连舅舅都没这样抱过她,她却让一名英挺的男子如此对她。而那名英挺的男子,还是她一直悄悄藏在心房,有过一面之雅的俊公子。
他……哎呀,好羞。可是又不能不继续想下去啊。
他把她抱到这里来。
先是一团混乱中安抚两名吓坏的孩童,然后以冰冷得让人从脚寒到头的声音对闯祸的伙计说话,吓得他连滚带爬地冲进店里把掌柜拉出来。那人对店掌柜仍没什么礼貌,她还记得他当时冷峻严厉的表情,比周老师罚学生时还要凶。不知道他跟店掌柜是怎么说的,只交代几句即有人赶了辆马车过来,然后不理会在一旁想接过她的舅舅,也不管一名跑过来搂住两名孩童哭叫的贵妇人,他将她抱上马车,把所有的混乱留给店掌柜。
稍后,在两人独处密闭马车的短暂时间里,她痛得晕过去。但在要晕未晕之际,仿佛听见他淳厚好听的声音以一种哄婴孩的温柔旋律在她耳畔咕哝,厚实温暖的大手在她背部抚揉,某种熟悉感自遥远的记忆处升起,她奇异地感到安全。
直到大夫替她医治,她被脚踝上的椎心之疼痛醒,睁开弥漫着泪雾的眼睛,看到他拧着吓人的一字眉,冒火的眼光紧盯向耆艾的老大夫放在她足踝上的手,害得老大夫边抖着手边冒冷汗地替她接骨治疗,起身时还不敢看他,僵直背交代她的伤势无恙,休息大半个月即可,他拧紧的眉才舒缓,唇部紧抿的严厉线条跟着松懈。
等到那双幽深如井、漆亮如夜星的眼眸转向她,内在的温柔使得他的眼散发着能迷醉人的温暖光芒,他试着想投给她一个笑容,但那两片泛白的美丽嘴唇只是抖了抖,扭曲的笑容刺痛了嫣然的心,眼泪突兀地充盈着她的眼,他立刻趋前以结实的双臂拥住她,轻声在她耳畔哄慰。
“没事了……”他一再重复,灼热的鼻息吹拂得她的皮肤发烫,鼻端闻到他夹带男人气息的温暖味道,心被薰暖迷醉。
不知过了多久,嫣然感觉到他灼热的唇在她额际轻触了一下,她羞得不敢睁开眼。他以为她睡着了,将她轻放在床上,交代侍女照应她,才悄悄离开。
后来,服过药的她果真陷人昏沉,直到舅舅来才勉强打起精神,对舅舅的话却听了个迷迷糊糊,害她到现在仍搞不清楚状况。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留她在这里?这栋华丽的住宅是属于他的吗?舅舅为什么这样放心由他来照顾她?
种种问题,困绕着她单纯的小脑袋,她终于忍不住向桂儿探问此间主人的身分。
“小姐不认识君大爷?”桂儿显然比她还要震惊。
原来他就是……
颊生芙蓉,嫣然伸手捂住火红的脸颊,羞啊。
他……他知道她是谁吗?是因为晓得她是他的未婚妻才这样温柔待她?还是他对每位落难女子一律热心地伸手相助?
涩涩的感觉突攫心房,很快却释然了。就算是那样又怎样?他只是心地特别好而已。她宁愿相信他是因为她是他未婚妻的关系,才对她特别。这也解释了舅舅将她安心留在这里的原因。
而且就算他先前不知道,事后舅舅定告诉他了。难怪他会以温柔呵宠的眼光看她,尽管今早到现在还没来探视过她(一定是因为他忙的缘故),可是……她知道……他一定是关心她的,毕竟——她是他的未婚妻嘛。
是这样吗?
心情反反覆覆,乍忧还喜,但总归是甜多酸少,直到午膳前来探望她的华贵少妇:她认出是昨天搂着两个孩子,在他们身后哭叫的贵妇——热络地一把搂住她,盈满激动的泪水扑簌簌往她身上落,蠕动不休的小嘴夹杂着感激的赞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大串,嫣然困惑茫然的眼瞳渐渐转为震惊,继而被破碎、哀痛的情绪所取代,但很快隐藏在强颜欢笑下,教人看不出她心里的失落。
那位夫人是怎么说的?
嫣然意兴阑珊的回想,心房涨着奇怪的酸楚。
“嫣然妹妹,我可以这么叫你吗?天行都告诉我了。礼红、礼纶的命全都是你救的,要大姊怎么报答你?好妹妹,大姊不晓得该怎么说,总之,孩子们和我都欠你一次。”说完,她以宽大的袍袖拭泪,那双尊贵美丽的眼睛氤氲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她当时听得一头雾水,只张嘴惶恐地喊了声:“夫人……”
贵妇人掩嘴咯咯笑地打断她的话,笑得眯眯的眼睛里眨着亲爱,拉着她的手道:“好妹妹,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干嘛?喊我大姊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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