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屋子的义工他多半不认得也不想认得,反正有人要帮忙,他就分派工作给他们,只要不吵到他的小主人就可以。
于是有人整理新送来的药草、有人研磨药粉、有人负责照顾炉火,一屋子忙碌的人,但却只发出极小的声音,因为他们不想吵到正在休息的大夫。
难免有些男人会以爱慕的眼光望着她,除了细致柔美的五官外,她身上还有一股清灵雅弱的气质,这是狼族妇女身上找不到的。不过他们不敢盯得太明显,因为先前已经有一位被舞剑魂丢出屋外,虽然那人是堂堂的官家少爷。
冷雨律端着补药走进来,看到这种热闹的景象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就像冷云齐看见他走进来所说的话一样,“连你也来送药了?”
他的药碗已经在秋漱玉身边找不到空位放,床铺旁早排满装盛十全大补汤的药碗,他苦笑道:“这么多药谁喝得完?”
秋漱玉缓缓地睁开眼睛,“你来了。”温暖的炉火早已将她苍白的脸颊烤的酥红,但明眼人可以看得出来这不是天然的红润。
冷雨律关心地问:“身体好些了吗?”
“嗯。”说着她又阖上眼睛。
冷雨律问他二哥:“房里这一大鼎药汁是做什么用的?”
冷云齐回答他,“不知道,不过是漱玉叫人准备的。”
假寐的秋漱玉回答,“这是滋补血气用的。”
“漱玉?你还有力气说话吗?”不知怎么的,冷雨律总觉得现在的她,不如初见时开朗,变得不爱说话,让人担忧。
“我想休息了。”
“问你几句话就好。”他将一屋子的人赶出屋外,只剩他们两兄弟还有舞剑魂。
冷雨律开门见山地问:“红蛊有克制之法吗?”
秋漱玉睁开眼睛看屋内的人一眼,然后淡淡地笑开,她的笑容沉静优雅,却让人心中涌出沉重的感伤。“你们相信人死后有灵魂吗?”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冷雨律紧张地问。
“我一直相信死亡只是另一种生命形式的延续。”她的眼底浮现异常的神采,好像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生活。
“别说这些。”他听了她的话心情极不安。
她语气非常平静,“这个病体对我的束缚太多了,我知道只要挣脱这个束缚就是另一次重生。肉身可以死,灵魂不会消失,它可以无地界、无时间地存在着,它会有秋漱玉的记忆,可以将秋漱玉的精神无限地延伸,纵使再坠轮回,它会继续秋漱玉对生命的热忱,所以我不怕面对死亡。”
“为什么说这些?漱玉!你别尽说这些不吉祥的话。”
“我累了,你们让我休息一下好吗?”
“我不——”
冷云齐拉住冷雨律的手,摇摇头拦住他要说的话。“让她好好休息吧,有话明天再说。”
他们离开后,她睁开眼睛,一双空洞无神的眼静静地看着上方。
支撑了一辈子的坚强,就在他鄙夷的目光下尽化乌有。她的心给一声嘲讽的冷哼伤了个透彻。为什么?
他的冷眼旁观,让她失去伪装的力量;他瞧不起她,她也开始厌恶自己一身的病体。因为面具下的小丑,丑陋扭曲的面孔,如何与他心中的完美比较。
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好难。喜欢一个人的念头,让她变得好脆弱。
可笑啊,老天爷在她生命将终的时刻安排了这个人,一颗芳心毫无防备的陷入,然后再狠狠地取笑一番。
未识情爱的甜蜜,反倒饱尝了它的苦涩。不过这样也好,如果他回报出自己一丝一毫,哪怕只是一个笑容,到时就会走得不甘不愿。
情窦初开的爱恋,献给一个遥不可及的男人。等她死去之后,他不会记得曾经有个叫秋漱玉的女人,她的灵魂将因他的遗忘而飘泊孤单。
屋外的三人面色凝重。冷雨律首先开口,“你们看不出来吗?漱玉一心想早死早超生,为什么你们不帮忙劝劝,还拉着我出来?”
冷云齐叹口气,“解铃还需系铃人啊。”
“什么意思?”
舞剑魂沉声说:“她熬不过这次了,除非那个人给她希望,求她活下去。”
冷云齐面有难色,“这就是困难的地方,大嫂的死对他伤害太深,他不可能再给任何人希望,何况他比谁都恨红颜命薄。”
冷雨律轻哼道:“漱玉果然喜欢大哥,是不是?”
“傻弟弟,你还看不出来吗?”
“可是大哥不可能喜欢她啊?大哥的心里只有大嫂,活人怎么跟死人挣?漱玉真傻,怎么看不出这个道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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