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冉,发呆。
其实他的发质不见得比人家差,其实阳光也照到了他的几根头发上,其实发环的粉红色一向是他嗤之以鼻的颜色……不管其实怎样,当尚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右手已经搭上了温湄的发辫,执起一束,纳入手中把玩观看,细细品味着在光照中,自己偏白皙的肤色与金黄发丝组成的和谐旋律——是的,和谐。光影交错,温柔的心意暖暖漾开,心芽茁壮无声无息,无人觉察。
教室里静悄悄的,偶尔背着书包来找自修教室的学生,一探头见到这般的情景,都无意惊扰,悄悄退出,嘴上噙着一丝成人之美的笑意。
然后太阳毫无预兆地掉进了山谷,光芒倏逝,魔咒的消除却似乎需要一些缓冲。于是温湄醒来时,一动脑袋,便赫然发现有一股外力停留在附近,霸着她的宝贝头发不放。
警戒转头,一张似曾相识的坏人脸孔大大咧咧呈现。
“你——做什么?”这回她想起来了,他就是上次纳新时坚持要和她同进退的陌生男生——要说陌生也不尽然,至少以前被他吐过一身。
尚冉缓缓地将她的头发放开,就连面无表情的模样也是丝毫未变,镇定解释道:“你的头该洗了,很脏。”说完还拍拍手,像是要去掉沾上的头屑。
天底下也只有温湄会在这时候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也只有尚冉能够厚着脸皮全盘接受:“没关系,下次注意就好。”
“谢谢你。”温湄感激涕零,原来她的头发这么快就会脏,看来该换洗发水了。
尚冉耸耸肩,到位置上收拾了东西,没透露任何信息地看她一眼,径自走出去。
温湄目送他的背影,越看越眼熟,终于在十分钟后低低惊叫一声。
老天,她刚刚走进男厕所了!经过一段时间的艰苦筹备,话剧社的大戏终于宣布开始排练。主创人员以外的小角色,如尚冉、温湄之流,也被征召进了那间好不容易从社团指导中心牙缝中抠出来的简陋排演室。
《无事生非》是莎士比亚的喜剧代表作之一,贵族人家的轻松爱恋,再加一点坏人搅局作为矛盾冲突——事实上和时下一些言情小说的发生发展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可见人类的爱情模式几百年来也就这么些,拓展的空间已极为有限,只不过当局者迷的甜蜜感觉太有诱惑力,大多数人还是心甘情愿地往老套里头跳罢了。
内容虽然老套,但至少轻松搞笑,看的时候倒也能让人兴味盎然,特别当观众是满脑子青春、热血、恋爱的大学生时,更能引起共鸣。
除了男主角扮演者出身戏剧世家,颇有点功底以外,大多数雀屏中选的演员都是生手,要达到首演就技惊四座轰动一时的效果,不好好磨练绝对不行。
于是就看见每个演员都拿着台词本苦练苦背,轮到排自己的戏时手忙脚乱上去,不是忘词就是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被秦老头痛骂了一顿又一顿,一个个凄惨地走到角落向隅而泣。
尚冉来了才知道被骗。还说他的小角色戏分很少,谁知道角色是小,台词却不少,每一幕戏里都有他出现,而且说的话都超没格调,不是污言秽语,就是哭天抹泪。虽然确实有很多人说他这张脸看起来就不像好人的样子,但最难听的评价也就是邪恶罢了,而叫他扮演的这个什么波拉契奥,帮主人出恶毒主意,利用自己的女朋友陷害女主角,而且还笨到把所有事情都抖了出来,这样一个人哪里是邪恶,简直就是恶心,而那个死老头竟敢说这个角色非他莫属,FT,他看起来有这么猥琐吗?
尚冉叹口气,又无奈地拿起剧本。
抱怨归抱怨,答应过的事情不能食言这点他还是比较看重的。
“你不知道这个时髦是个多么坏的贼吗?他会把那些从十四岁到三十五岁的血气未定的年轻人搅昏头。”只要台词没把他搅昏头就谢天谢地了。
“有时候把他们装扮得活像那些烟熏的古画上的埃及法老的兵士,有时候又像漆在教堂窗上的异教邪神的祭司。”英国人的品位真是奇特啊。
“有时候又像织在污旧虫蛀的花毡上的剃光了胡须的赫刺克勒斯——”念到这里,尚冉地双眼蓦然睁大,“裤、裤裆里的那话儿瞧上去就像他的棍子一样又粗又重?”最后一个字被他念得高到离谱,尖利的嗓音斜斜滑过整间排演室,引来万众瞩目。
尚冉一点都没兴趣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精彩。
妈的,这什么烂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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