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只是个小姑娘罢了,他这样紧张兮兮,未免可笑。
丽郭冷冷的看着舱门,扑到窗边,发现窗外有人站岗,她瞪了一眼,「偷看人洗澡,你也不怕眼睛肿吗?」
她说的是流利的契丹语,监视的马贼被她骂得脸孔通红。早见识过这位姑娘泼辣的骂人,汉语就已经吃不消了,何况是他们的母语?「我、我……姑娘,我不敢偷看……」他连忙站远一点,死死的盯着黑黝黝的江面。
这船窗小得连五岁孩童都钻不过,想来她不至于从这儿逃走吧?
见监视的人没注意,丽郭拿起油灯,心里不断祝祷,希望她那个在金陵教书的书呆二姊会瞧瞧江上的渔火。她到金陵书院做过几天客,知道二姊读书读累了,有凭窗看渔火的习惯,看的正是金陵江河的船。
老天保佑,佛祖保佑……娘啊,您要保佑女儿脱困哪~~她不想跟那个身有帝骨的贼头有瓜葛……他们一家大小平安与否都看这次了……
她们幼年时让博学多闻的母亲教养,声韵算卜,无所不学。她那娘亲颇有慧根,又有童心,因为声韵枯燥,还发明了一套灯火传讯给女儿们玩耍。
只见丽郭的手飞快的挡了灯光又现灯光,瞬间闪烁不已。打了一会儿没有回音,她焦急的一面搅水出声,装作在洗澡的样子,一面拚命打灯传讯。
直到她几乎要绝望了,书院方向的灯光突然闪烁不已,只是讯息混乱。
这二姊!真是读书读坏脑子了!她几乎跳脚,儿时惯玩的把戏,她却打这什么鬼?!念几年书都塞了没用的东西,反而救命的玩意儿是一丝也不记得了!
「丽郭?你遭匪劫?我让小夏、小秋去寻你!」一阵混乱后,书院的灯火传来令人安慰的讯息。
「我的二姊,你且别乱了套啊!」她飞快的打着灯号,「去寻丽刚来救我!别让小夏、小秋来送死啊~~」
打了两次,确定二姊看懂了,她赶紧停下,火速脱了衣服,跳进微温的水里。
「鬼医大人……」迟疑的敲门声响起。「您可是洗好了?」婢女在外面恭敬的问。
「快了。」丽郭牙齿微颤地赶紧洗好澡。「怎么?洗多久也要管哪?」哆嗦着穿上衣服,这下恐怕会伤风——这也是她的目的之一。
走早路是吧?她倒要看他拖个病人能走多远。既然她送讯给二姊了,想来小妹没多久就会到了。
世界上还有神隐要保保不住的人吗?
她在心里冷笑了一声。鸟人,不到最后还不知道谁赢谁输呢,别以为你十拿九稳了,一个不稳,你就前功尽弃,到时换你拴着狗链叫汪汪!
哼!这夏末的清晨,秦淮河微冷,广阔的江面一片朦胧。
丽郭无精打采的让婢女拖起来梳妆打扮,有些头昏脑胀的。江上夜冷,她洗的冷水澡起了作用,果然伤风了。
她不动声色,慵懒的让婢女细心的帮她装扮。
唐时,一般富贵人家的仕女皆爱「头梳坠马髻、两腮不施红、以墨点唇、眼下傅粉若啼泣」,婢女拿了墨膏脂粉来,丽郭心里就有了计较,想是乌纥准备将她妆扮成贵妇千金,用马车骡轿之类,严严密密的把她送往贺兰山。
哼,她哪有让他如意的道理!
她冷冷的拒绝,只肯梳个坠马髻,墨膏和脂粉都推得远远的。「我又不是家里死人,弄得青面獠牙做啥?你们若真打扮不来,我自己来就是了。」
婢女不敢勉强这个懒洋洋却派头很大的姑娘,只好帮她换上一身飘逸纱裙,衬着雪白的肌肤和贵重富丽的缨络圈。
淡淡的扫了扫眉,丽郭瞥见匣里有盒芳香的玫瑰困脂,自己动手沾了沾,薄薄的涂在唇上,媚眼如丝,让婢女们都看得发怔。
未打扮就知道她丽质天生,这样一妆点起来,衣袂飘举,柔不胜衣,衬着修长的蛾眉和佣懒媚眼,薄薄的唇儿粉嫩得像是桃花瓣儿,任是不语也风流!
连乌纥推门一看,也让斜倚在小几的丽郭闹了个心头乱跳,好一会儿才不太自然的将脸一别,「鬼医大人,我们该启程了。」
真是没见识的贼头!丽郭没好气的摇着罗扇。见到她这般三流姿色就傻眼,若见到她大姊,岂不是流了一地口水?男人真没几个好东西!
「我说,鸟大侠……嗳,我又口误了。」她皮笑肉不笑的放下罗扇,「乌大侠,我拴着这狗链……你是让我怎么启程哪?」
向来稳重自持的乌纥让她说得面红耳赤,默不作声的上前解了链在船梁上的紫金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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