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他再度出现了心跳乱拍和头晕耳热胸胀的症候,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轿子终于进了鄂家张灯结彩的大门。
知道梅十二少爱静也爱干净,所以鄂老爷连亲戚朋友也不叫,布置好了一间暖阁,里头软绵绵都是上好羊毛毯子铺成的暖炕,还有一盆水仙花吐绽著幽香。
红木桌上摆著好酒好菜,还有鄂老爷和薛嬷嬷大大的傻笑为伴。
“姑爷请,这边坐呀!”薛嬷嬷又挥了掸羊毛毯,热情洋溢地唤道。
“是啊,我的好女婿,这边请坐,先喝杯酒暖暖身子吧。”鄂老爷藉著招呼女婿的同时,偷偷低声问:“我的女儿这几天没有出什么岔子吧?”
“您指哪方面?”他扬眉,似笑非笑。
“就是砸烂墙壁,打人,揍你……”鄂老爷看起来很紧张。“诸如此类的,有没有?”
“璞娘对我千依百顺,好得不得了。”他情不自禁愉快又骄傲地道:“岳父,您过虑了。”
“女婿,其实被老婆打并不是件丢脸的事,如果你真有委屈跟我说说无妨。”鄂老爷还是满面忧心,悄悄递了瓶紫红色小罐子给他。“来,这家传跌打损伤药给你备用,无论是外敷内服皆有神效,可保你性命。”
他试图维持住诚恳冷静的神情,但是成效不佳。“多谢岳父,但是我想我派不上用场。令嫒承诺过绝对不会对我动手。”
“她上次也跟我保证过绝对不会挝墙壁的,后来我一个月内连续买了两次砖头,却还是比不上被她弄坏的速度。”鄂老爷余悸犹存地道。
“岳父大人,璞娘这些天的表现让我很是怀疑她真有你们说的那么可怕吗?”他摩挲著下巴刺刺的胡碴,拜新娘所赐,他变得越来越有粗犷的男人味了。
他还挺喜欢这种改变的。
鄂老爷吃惊地瞪著他。“你是当真的?璞娘这几天都没有动粗?”
“没有。”他回想著她这六天来的温柔体贴可爱,心都软成了一汪水。“而且她很好,非常好,梅花庄里上上下下都爱煞了她。”
现在的她,和第一次见到的她有著天壤之别,但是他完全不介意再看到她伸张正义时,揍起人来的那股子神采飞扬劲儿。
他不自觉咧嘴傻笑。
鄂老爷还在为女婿居然对女儿赞不绝口而震惊的同时,璞娘已经去卧房褪下了银貂大氅,娇娇艳艳红著小脸走了进来。
“爹,你发什么呆呢?见到我回来有没有很高兴啊?”她过去一把环抱住老爹的颈项。
“当然想……呃咳咳咳。”太用力了,鄂老爷差点岔气。
“那你是不是在跟相公说我的坏话?”她皱皱小巧的鼻子,怀疑地问。
“没有、没有,我正在称赞我的女儿不知有多贤良淑德、幽贤贞静……”鄂老爷毫不心虚地撒下漫天大谎。
岂知他说了一大串的溢美之词,这个胸无点墨的宝贝女儿却是有听没有懂,还边挖著耳朵边张嘴欲发问。
“那个是什么意……”
“得了,别再出丑了。”鄂老爷叹了口气,赶紧夹了一筷子的卤牛肉塞进她嘴里。“你多吃点少问点,保持点气质吧。”
梅十二坐在暖呼呼的炕上,低下头掩饰住想呛笑的街动。
他现在总算知道璞娘宝里宝气的性子是打哪儿来的了。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都不会变,那该有多好?
他的眼睛蓦然蒙上了一层忧郁的晕影,重重阴影与秘密隐藏在最深处,霎时间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了。
他将天真善良无辜的璞娘扯进这一摊浑水来,连带让自己的心也整个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里。
他希望……最后的代价真的值得这一切的牺牲。
梅十二眸色幽暗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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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一盏灯笼忽明忽暗地穿过暗香浮动的梅园,悠悠地进入了那间只有少许光晕的屋子。
提灯的是梅十二,一身黑衣、神秘俊酷的梅十二。
他手里还拎了只七彩食盒,就这样一步一步在寒风刺骨的夜里来到了那扇门前。
“你来了。”里头一个沙哑却不失优雅的声音响起。
“我来了。”他淡淡地说,嗓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门轻轻一推,在幽静的屋子里,一名俊秀苍白清臞的男子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雪白宽大的袍子如云似雾地笼罩在他身上,而长袍底下空荡无一物——原来男子双腿已失。
但是这仍然掩不住他灵秀动人的神韵和从容尔雅的气质,他全身上下收拾得一丝不苟、纤尘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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