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这样下去,恐怕到他翘辫子的那一天,都还未能放心地将璞娘嫁出去。
早知道就别卖弄学问,取什么“鄂璞娘”的,应该随随便便叫个“鄂小花”、“鄂小草”,再不叫个“鄂不著”也行。
“爹啊,别再叹气了,叹得我麦芽糖都快吃不下去了。”她秀眉打结地望著爹爹。
鄂老爷瞥了一眼那根光溜溜的糖棍,更是欲哭无泪。
他还少担心了一点,尤其是女儿这食量大如牛的胃口,恐怕等闲人家没三五年就会被她吃垮了吧?
“宝贝女儿,你有没有考虑过……”他吞了吞口水,困难地道:“或许自愿做妾会比较好嫁一点?”
谁家敢娶这样的人做当家主母?若是当当小妾还勉强愿意吧?
可怜的鄂老爷此时此刻已经颅不了世代清白的家世,女儿今朝却得嫁人为妾的丑名了。
璞娘的终身大事若是有人可托付,其他的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做妾?”璞娘瞪著爹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爹,你没事吧?我怎么可能嫁给人做小妾?我哪一点见不得人,不能让人用八人大轿风风光光娶回去做老婆?”
“你……你太凶了嘛。”鄂老爷委屈得不得了。
璞娘杏眼圆睁。
这……这是什么跟什么道理?她有很凶吗?王法有规定凶的女子不能嫁人家做老婆,只可以当妾吗?
去他的!
她已经受够了。为什么女孩子家就不能够大说大笑,不能勇敢表达自己?难道非得扭扭捏捏,说话像蚊子叫,或是走路慢吞吞,吃饭小小口,眼睛不能抬,笑也不能露牙齿,被骂也不能回声,被打也不能还手……才配叫作女人吗?
如果是这样,那她情愿当男人。
“你冷静点,好好想想看,任哪个男人也不能接受自己的老婆凶巴巴,动不动就大吼大叫动手动脚的吧?”鄂老爷好言相劝。“宝贝女儿,你长得这么美,如果肯稍微收敛点,举止温柔点……”
“我有哇!”她气愤地大叫,更觉委屈。“我今天出门都没有揍半个人,还有,连个脏字也没有讲。”
“那是他们都被你打怕了吓怕了,所以还不需要你动手,大家就害怕得跟什么似的。”
“他们窝囊没种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气呼呼,眼圈儿激动到晶光水色潋艳了起来。“一个个跟豆腐似的,我才一开口就倒了一地,真是的。”
所以说她才这么想嫁呀,嫁给一个真正的男儿,真正的英雄豪杰,就像说书的先生讲过的那个“红拂慧眼识李靖”、“梁红玉情遇韩世忠”——
多么美,多么幸福啊。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眸儿盛满了祈盼与想望。
“宝贝女儿……”鄂老爷欲言又止,苦笑道:“不能怪他们,若你不是我女儿,我见了你也怕呀。”
“算了。”她倏然站了起来,神色坚定,像是下了个极大的决定。“我自己的婚事我自己来。”
“你……你千万别冲动。”鄂老爷吓白了脸。“抢亲不是好手段,勉强的姻缘不幸福哪!”
“我不管了。”她拔腿就往外冲去,气势凌厉惊人。
“璞娘啊——”
来不及了,女儿终于按捺不住,自行抢丈夫去了!
鄂老爷气急败坏地在后头追赶,可哪还追得上人呢?“我就不信街头的李三姊,巷尾的王麻花都嫁了,我居然嫁不出去。”
走在京城街头,她气呼呼地边喃喃边挽袖子。
看起来不像要求亲,倒像是去抢劫的。
路人凡是认识她的统统贴靠著墙壁走,生恐冲撞了她鄂璞娘的路。
她杀气腾腾地左顾右盼,想随意见到一个顺眼点的就抓过来好好逼问一番。
你要不要娶我?她满眼都透著这六个字,四处飞射。
根本没人敢跟她的目光相触。
就在这时,忽然落花缤纷片片。
刚过完年,天气乍冷乍晴的,连雪花都还未消融,怎么会有这么多花瓣飞舞呢?
她呆了一呆,蓦然看见了一顶雪白软轿如云从容轻曳著,由远至近。
而夹道两旁猛然出现了红红绿绿花花草草,仔细一瞧,原来都是些姑娘家。
软轿里,正有一朵风流蕴藉的笑容荡漾而来,她没来由一震,傻傻地望著软轿里雪色修长的俊美身影。
清雅可爱的小丫头,剽悍高挑的四名抬轿青年,将此情此景衬得越发旖旎动人。
“嗯嗯。”她认真地点起头来,考虑不到半晌就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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