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弄潮郎(33)

2025-10-07 评论


他知晓这幽幽清香的气息,是云瑛寤寐所残留的余韵,他不想起身,不愿复拥凄清的空气。

夜半,一阵冷风袭体,潮生起身欲关上窗门,不意发现好像有人在外。

是谁?

他不禁好奇,寻着声息找去,意外的发现一个人——云瑛?!

他见她不知在烧什么东西,开口询问:

“你在烧什么?”

云瑛抬起脸,一双眼深深的敛着,幽幽道来:

“我在烧什么对你而言也不重要,你问个什么啊。”

潮生一个箭步上前,突地攒紧她手。

“你为什么……不像你了?”

“我不懂你说什么,我就是我啊。”

他不要她这般冷漠,好像他们只是陌路人般的生分。

潮生急切的抢过剩余未火化的一叠物事,这才看明白了。那是一笺笺的诗篇,仿佛远古的绝响。

“为什么要烧这些?”

云瑛水灵美眸淡淡扫掠他一眼,扯抹轻笑。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潮生觉得她好空洞,那恍若不存的气质,令他猛然想将她握在手中,才能确定她是否真切的立在面前。

他探手欲持她纤纤素手,不料,她比他闪得更快。

待他再抬眼看她,他们已分处小径的这头与那头!

“云瑛,云瑛,云……”

潮生猛地惊醒。是梦!他捂住唇,想起自己在醒来的瞬间口中喊的是谁的名。

是……云瑛。

***

隆冬十二月,江南第一场雪翩翩翻飞。

云瑛怎么都没想到何以会弄得自己一身腥,仿佛与自身原先所冀求的渐行渐远。她怎么不明白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龃龉于时日消磨中有着改变,虽是那般的幽微,但是,它是存在的!

立于一名曰“踏雪寻梅”的优雅庭阁前,云瑛望着未大明的天际,怡然一笑,转身入庭。她麻利的升个火,在煮水的同时,放烹茗的器具与拣选茶叶。

此处位于一大片梅林中,放眼看去,似一片无尽处的梅林雪海!这幽境,早在昨儿个她便探查过了,至今仍难忘乍到此地的震慑——源于这满山坞的清冷气韵,及淡淡悬浮的蕴借寒香。

眼光调寄庭外,梅枝闪烁耀目光采,天已透亮,只见晶亮霜雪覆于梅树傲骨,一时之间,云瑛心绪盈满喜乐,因这白色一片的香雪海。

跃出庭外,云瑛随手捡起地面的一枝梅枝,轻巧上跃,梅枝挥舞,拂下纷纷梅雪。枝头沉雪仿佛落英翩然,形成一副瑞雪降临的景致。

她像个顽皮的孩子,捧着青花瓷瓮接着降落梅梢的雪花。好一会儿,如愿的收集满满一罐的晶莹雪。

她仔细将瓮口实实密封,好为髑存。融梅上的沉雪经由封触,历年越久,越发甘美。

南宋文人辛弃疾有诗云:细雪茶经煮香雪。所谓香雪云云,指的便是梅花上的积雪;再加上蟠香寺的梅坞,素有“香雪海”的美名,所以此处的沉雪自非他处可比拟。

云瑛合上眼睫,迎和飒寒疾风,领受这何其广却又何其渺小的天地。

宽阔似迢迢无尽处的翰海,却又微渺若三千世界的一角,涵容了一切——有山、有水、有人间、有……烟火情缘。

云瑛在雪地划过一道涟漪,款摆如一片飘零花,独舞宇宙之间。她恣意纵情的挥舞衫袖,卷起阵阵梅花拂雪乱,旋转旋转,强烈的晕眩,抽离了一切。

她仿佛看见了另一个自己一颗不能规范轨迹的流星。

去吧,去吧,再没有牵系,再没有羁绊,只欲乘风而去。

两个箭步外的一株梅树后,隐约可见一人影,一个玄色身形似生根般的文风不动。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又巧合的与她独处同个时空中,他不能自己的倾醉于她举手投足间挥霍流泄的光华。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女,又非心热情切的人间女儿,而是他未曾闻过的生命落款——清畅悠扬的迦陵纶音。

云瑛任性的以足为笔,圈绘出一朵又一朵娉婷菡萏,俯瞰自己的杰作,她笑了,笑得自在畅意、肆无忌惮。因陡然止步,一个不稳,她俯身醉卧雪地,以掌覆脸。好久没那么放松了!

透过细细指缝,丝丝冬阳筛过梅影,揭开手,眼帘倒映着一张含笑的俊脸。

“你在做什么啊?云姐,躺在冷冰冰的雪地上很有趣吗?”

云瑛见是程然生,开心的怡然微笑。

“帮个忙,扶我一把吧。”

然生欣然从命,拉着她手一把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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