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哥俩再度陷入沉默,一瞬间,他们便似有了生死之约,在这样的孟春,万物仍躺在半明半昧的春色里,各带着滚烫的心延伸……五年?连明儿都没把握了,谁知道五年后会是怎样的局面?
***
经成像坍了架,丢了魂。谁也没发觉,在这大宅院外,悄无风息的空地上,寒意正逐步引领着幽灵也似的她,凄寂地立在危墙之下。
有生命的在呼吸,没生命的也在呼吸,这种均匀的苦闷的氛围,就是神秘的岁月。天地都笼罩着她,然却没保护她,只是静默地看着她一步步走向痛苦的渊救。
她忖量着,围墙之内,那间仍亮着灯火的房间就是楚毅的寝房。寅夜前来,为的是什么呢?她自己也不清楚,竟然就在风露之中,立了半宵。
房里的灯始终亮着,只是渐渐地转弱而昏暗。
甄贞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大杂院的方向走。蓦地,一只强有力的手掌握住她的腕际。
楚毅把身上的袍子脱下,为她披上。
甄贞鼻头一酸,顾不得男女之嫌,抓着他的手哭嚷了起来,“毅哥哥,你不要走,不要走!”黑白分明的眸子浸泡在汪汪的泪液之中,更显晶莹剔透,睫毛瑟缩地乱抖。
十多年来未曾如此的惶惶惨惨,她娘不在的时日,因太小,不懂人世悲欢,甚至也不懂得难过。可如今,绝望而急切地,心肝肺腑都给哭跌出来。
楚毅怕哭声吵醒屋内的人,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嘘!”他可不知道这五根手指头对她造成多大的悸动。像有一股电流透过他的手,直通她的心坎里头,害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快。
“别哭好不好,呵!别哭!”他举起衣袖帮她拭泪,这种感觉是温馨的,完全是大哥哥对小妹妹的关怀。
“我不要你走。”甄贞就着黯淡的月色,抬头看住他。唉,月夜里,他的样子更加俊美得不真实了。
楚毅慨然地摇摇头:“我若不走,迟早要死在这里。你希望我死还是活?”
“有那么严重吗?”
他凄然地点点头,嘴畔则挂着笑意,认真地照视着她:“如果我能活下去,一定回来找你。”
甄贞一阵苦笑:“到那时候,我都不知道流落到什么地方去了。”她们跑江湖的总是居无定所的呀。
“天涯海角,只要你肯等我,我就保证一定找到你。”离情依依,楚毅竟说出连他自己也不是很确切明白的盟约。
“等你?”等你做什么呢?她仅是单纯地舍不得他走,至于其他,她倒还没想过。又或想过了,只是不敢承认?甄贞倏地傻住了。
“是啊,等我回来,肯不肯?”他急躁地追问。
“我……好,好的。”她似懂非懂地点头。
楚毅房里的灯忽地一下灿亮,接着完全熄灭了。一如她的手,黑白掩映,光明的未来,转瞬即消逝无踪。
“五年后,你肯定回来?”
楚毅没有作答,一辆急驶而至的马车,将他退回屋里,临别仅抛给她一抹涵容无限的星芒。
***
翌日,楚毅真的走了,甄贞没有去送别,因为她怕一时控制不住自己嚎陶大哭,反而让楚毅为难。
横竖他们有五年之约,五年之后他就会回来的,她相信。自认识他的那一刻起,她就不曾怀疑过他。
春风吹绽一树树的梅花,梅花如血海般的盛开了,年关也近了。
过去的日子中,有时年关难过,季师父会和一些行内的贫苦卖艺人,因欠了粮食煤柴或房租还不出来,为躲避索债,总在除夕夜,聚到茶馆“喝茶”,直到爆竹响了,东方既白,方吁一口气,互相揖别回家。归途中运气不佳遇上债主,也道个“恭喜恭喜”,他们只得苦笑还礼,这样也过了几年。
今年,季师父却特别阔气,不但不需要躲茶楼,还为甄贞和艾琳各添了新衣裳。
“好,年年难过,总算也年年过。你们又大了一些,虽不全然是我的亲孩子,不过也跟着到处跑,吃江湖饭。今年压岁钱,口里边的饭,牙缝里的肉,也没多少,好歹应个景,你们权当是一家人守岁。”
甄贞接过季师父给的红包,和艾琳一比,发现她的竟多了一倍。担心艾琳吃醋,她不敢张扬,偷偷塞进腰袋里。
每年她都会认真地守岁,通宵不眠。守岁的地方也年年不同,不同的城镇,不同的檐下炕上。以前她为自己守岁,从今年起,多了一个人——楚毅。她窃窃地恳求神明,保佑他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黄朱碧
楚毅
甄贞
青梅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