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爷为什么笑?”好不容易回过神,她费力地稳住气息。
鹰雄没回答,深刻地瞧了她一眼,身躯径自转向,去面对临水的那个墓冢。
想也没想,招弟举步跟了过去,旋到他面前。不知怎地,她就是不想瞧他的背影,总觉得那宽阔的肩上承担着什么,沉沉地压住,流泻出过多的沧桑。
鹰雄不理会她,只将视线沉默地停驻在墓碑上,前一刻的放怀笑意早已收敛,他眉峰微锁,忽地“咚”一声、戳破酒坛上的封膜,提坛便饮。
随着他的目光望去,招弟见那墓碑用坚石打造,上头刻有一男一女的人名,字体雄劲、入石寸深,而立碑者正是身旁沉默饮酒的男子。
死能同穴,是一对情深爱侣吧!
他眉宇间浮现的忧伤,却又为何?
“他们是谁?”此话间出,招弟顿觉后悔,她没忘记之前他送她回房,在房门前那段对话,而这一问,自己又触犯到他的隐私了。
鹰雄仍由日顾地喝酒,灌下半坛,却将剩余半坛洒在坟前。
“我的义弟和义妹。”酒坛已空,“咚”地一声教他抛到小河中了。
招弟怔了怔,没想到他会回答,也没料及会是这样的答案,使她不由得要去猜想,这其间到底藏着怎么的故事?如何的惊心动魄?竟让一个昂扬豪迈的男子心怀忧伤?
能问吗?她两眸紧紧地看着他,几次掀唇皆未出声,终是忍下。
他似乎不想多谈,动手拔除上的杂草,迅捷地整理墓地,然后拍了拍覆着在石碑上的土尘,这时,一条白巾递到他眼下。
“用这个吧。”
他顺着白巾往上望去,注视着一张坦诚的小脸。
“怕要弄脏。”他没接下,仍用双掌拍扫墓碑。
“脏了洗过便是,有什么好怕的。”招弟抿唇微笑,白巾已自动履在石碑上,拭去黏在其上的灰土尘壤。
鹰雄动作稍顿,没再赘言,二人很快便整顿好这处墓,招弟转身往小河步去,感觉鞋面微微浸湿,她蹲下身,就着清明的月光,在河中揉洗自己的巾帕。
一道阴影缓缓罩住她,那男子已来到身后。
这个夜原属孤寂,在过往尘事中追思,自谴着、遗憾着,独自徘徊。但,却多了一个不相干的小姑娘。鹰雄双目深沉,瞪住蹲在河边的纤细身影,两脚已下意识朝她移动。
招弟拧净白巾,跟着起立回身,平声静气地道:“擦擦手吧。”第二次将巾帕递到他面前。
这回,他倒没想太久,伸手接了过来,在两掌间擦拭。
“只有姑娘家才会随身带着这种东西。”他道,闻到一股暗香。
闻言,招弟好不服气。“谁说的?!我阿爹就有。他有七八条可供替换呢。”
鹰雄低唔一声,挑了挑眉。“肯定是你娘亲为他张罗的,男子汉大丈夫,谁会把自用的污巾拿去薰香?”
“不是我娘,是我家云姨,她是娘的亲妹子……我娘亲她……她已去世好些年了,一直是云姨照顾我们。”瞧瞧天上的月,玉盘温润,银光皎洁,柔和地铺洒着,想起云姨和家中姐妹,她心中一片柔软,侧首凝住他,自然便问:“你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只我一人。”他答得简单,却听姑娘轻轻叹气,带着惋惜。
“那岂不是孤单极了?我底下有五个姐妹,打小感情就好,笑一同笑,哭一起哭,喜怒哀乐有人陪伴,遇上困难相互扶持,还有云姨和阿爹……”她忽地停顿,摇了摇脑袋瓜,笑着又道:“你知道的,四海镖局在我阿爹手中闯出名声,鄱阳九江一带,人人都知我阿爹大名,他呀,一直很想有个男孩继承家业,可是偏不能如愿。”
鹰雄唇角微弯,嗓音略沉,“所以,你才被取作‘招弟’?”
她颔首,两颊晕红,声音清朗中夹带笑意:
“爹想看我能不能为窦家招个弟弟,但希望还是落空了,我二妹名叫‘带弟’,三妹是‘来弟’,四妹和五妹恰巧是对双胞,爹本想再找两个什么弟的名字取了算了,云姨却大大反对,说道一堆的‘弟’,弄得不知谁是谁,唤个名字还得想半天,两人为此起了好大的争执,最后,双胞胎的名是由娘亲起的,四妹叫‘盼紫’,紫色的紫,音同男子的子,五妹名唤‘德男’,道德的德,音跟获得的得一样。唉……这才停止了云姨和爹之间的争吵呢。”她迅速瞥了他一眼,见他眉眼淡静,蓦地止住话题。
“怎么不说了?”他问。
“鹰爷不爱听的。”她叹了口气,仍微笑着,“每回提到家人,我总要说上一大串,拉拉杂杂的,也不管旁人愿不愿听,这习惯真得改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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