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为何是这个男人?为何是一个将在她手中结束生命的人?他对她始终毫无怨尤地付出,一再的对她好,她真的不懂这个男人……
「好了,现在,告诉我,妳家住哪?等雪停了,我送妳回去。」温柔的音律滑过耳畔,他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家?」听到记忆中遥远的名词,她透过他,目光变得迷离起来。
家,所代表的,是温馨、是幸福,而她,早就失去拥有它的权利了。
「没有……」她没有家,没有幸福,她是无根浮萍,浮沈于天地间,找不到落脚处,没有人肯收留。
唐逸幽静默了下。
她眼中有着强抑的失落,他懂那代表什么。
这样的她,让他深深心疼。
「愿意留下吗?」
她漫无光彩的眸子激起淡淡的讶然。
「如果妳需要的是有人关心的感觉,我能给,累了、倦了,我便收留,唐家的大门,永远为妳而开;当妳想离开时,也用不着跟我说什么,只要让我心里有个底便成。」
可,他又为何愿意如此待她?严格说来,他们甚至还称不上认识,不是吗?那么他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说出这些话?
「唐……」她轻轻吐出话语。
心底有道小小的声音在吶喊。不要,不要……千万不要是他!
尽管已九成九笃定是他,她还是抱着微弱的希望,但愿他不是唐逸幽。
不愿去探索原因,总之,这一刻,她是打心底排斥她将结束他生命这件事。
「我还没告诉妳,我的名字是不是?」真是胡涂!他轻敲了下脑袋。「我姓唐,唐逸幽,飘逸的逸,思古幽情的幽。」
没错,是他!
最后一丝期待幻灭,一切早已注定。
「妳呢?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一再负伤吗?」问这些,只是基于关心的立场,不论她有多么复杂的背景,在决定将沧桑的她放入心上时,她的事便等于是他的,他亦不再有后悔的余地。
有什么好说的呢?杀手不杀人还能做什么?既是杀人,会负伤有什么好大惊小怪。她在心中悠悠地想。
看出她没有回答的意愿,他也不以为意。「别误会,我无意打探什么,妳不愿说,谁也不能勉强妳,但妳至少让我知道该如何称呼妳。」
「映蝶,姓谷。」不假思索的,她道。
「谷映蝶——」他玩味着。「好美的名字。」
为何道出这个名字?短瞬间,她亦迷惘。
这个名字,在她的生命中已岑寂许久,久到她几乎要遗忘,可,它终究没完全湮没在岁月洪流中。无形之中,她已将对人性温情的渴求寄托于这个名字,而「寒月」这个称号,只是一个冰冷而失去人性的代名词,潜意识里,她不希望由他口中喊出。
这般复杂的心思,她已无法去厘清。
剎那间,她断然决定——
「我留。」
「什么?」几时又冒出这一句?
「你要我留,我就留下。」她更完整地补充。
「妳……妳是说……真的吗?」融入淡淡惊喜的语调,失去了几许平日沈稳。
她挑眉看着他的表情。「收留来路不明的我,你不害怕?」
他笑了笑。「我怕什么?」
是他对人性太有信心了吗?所以对所有的事总是看得美好?
「怕我来者不善。」她挑衅道。
「妳是吗?」他沈静地反问她。
「你知道吗?有时过于善良,未必是件好事,恩将仇报是人类最擅长的戏码。救蛇,会反遭蛇蛰;救虎,会反落虎口,最后换来尸骨无存的下场。我或许不是猛虎,但却有可能是杀人不见血的毒蛇。」
「难得妳有说笑的兴致。」他没当真,一笑置之。
「你不信?」
「妳并没有非伤我不可的理由,不是吗?」
「未必。」
她有意作对,唐逸幽也不以为忤。
「好,那么我问妳,若有机会,妳真的会伤害我吗?」他俯近她,很认真地望着她问。
「会。」她答得果决,不曾犹豫。
敢作敢当,她不说违心之论。
唐逸幽点头,微微退开。「好,那我多少会防着妳。」
他以为,防就有用吗?当她决定取下他的命时,他是决计躲不掉的。
她冷笑。「何必这么费事,直接将我丢出大门之外不是更一劳永逸?」
唐逸幽深深看了她好一会儿,叹息道:「如果不是真心想笑,我宁愿看妳冰冷的表情。妳可知妳的笑,道尽了对世间的嘲弄?我看了很心酸。这个人世,真这么令妳失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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