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她别开脸,声音不带情绪起伏。
唐逸幽低低一叹。
她一定不知道,这样的她有多让他心疼。她不是没有喜怒哀乐,而是将内心最真实的感觉强压在心灵深处,强迫自己无悲无喜,久而久之,便以为自己真已无心无情。
他想伐回真实的谷映蝶,一个会哭会笑、会有人性温暖的谷映蝶!
牵起她的手,与她融入人来人往的市集,未加留意掌中的柔荑在那一剎那曾不经意地一颤。
多温存的举动,他的掌,是她握过最暖的。
在那遥远泛黄的记忆中,一双小小的手,总是被牵着、握着,就像已被放在心头珍宠……她怎会忘记呢?逼她将一切封锁的,是取而代之的片片血腥……那殷红的梦魇太可怕,她今生再也不愿忆起。
唐逸幽察觉到掌中柔荑不寻常的冰凉,关切地偏过头看她。「怎么了,蝶儿?不舒服吗?」
她无意识地摇头,再摇头。
「若真身子不适就别勉强,知道吗?」唐逸幽将她小手握得更紧,传递着温暖与关怀。
她的手,不若寻常女子的温润,许是长年习武,执剑的手并不细柔,反倒是唐逸幽修长完美的手较她柔暖许多,透露着优雅的书生气质。
同样是一双手,为何他掌心的温暖,会这么令她眷恋?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脑中突然浮起这句话,她终于知晓,为何这两行再简单不过的句子,却能感动千千万万人。
是啊!多单纯的一句话,多单纯的一个举动,却莫名的令她……
道道血影再次飞掠脑际,与眼前的唐逸幽重迭……呵!多可悲呀,这一回,居然也是以血腥为终结,他与她,注定有一个人会是错误的存在。
只是,他的千般温存却又是这么地迷惑她——
唐逸幽顿住步伐,将她的思绪拉回,她随着他的目光望去,约三步之前,有个衣多褴褛的孩童,那孩子看来最多也不过十岁,身上多处脏污,狼狈至极地向人行乞。
市集中,人潮来来去去,无人为他伫足,若有,也是去去嫌恶的一眼,没人愿意施他分文。
她回头看向唐逸幽。
他想干什么?同情心又泛滥了?
映蝶发现,不知打几时起,她也能多少猜出他的心思,开始了解起他来。
小乞儿见他正注视他,赶忙上前去拚命哀求。「这位大爷,您行行好,小的已经好几大没吃东西了,您慈悲为怀,施舍小的一口饭吃,小的感激不尽,小的给你磕头……」说着、说着,人就要往地面跪去。
「万万不可!」唐逸幽分毫不差地扣住他的身子。「人生在世,难免有不方便的时候,我既有余力,又怎会推辞。」
他取出荷包,将一半的银两给了小乞儿,约有数十两,够他大半个月不愁衣食了,如果他够勤快,能够好好运用这些银两做个小买卖,往后的生活将不是问题。
从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小乞儿看傻了眼。「这……」
「拿去呀,发什么呆?」他轻声催促。
「多谢恩公、多谢恩公!」他真不敢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的好人!一激动,眼看又要下跪。
「别这样。」唐逸幽再一次适时阻止了他。「不过是顺水人情,你行此大礼,反倒是折煞我了。」
「那……那……往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您……」
唐逸幽摇摇头。「小事一桩,谈不上什么报答不报答,只要你能好好运用这些银两,让生活安定下来,别再对人卑躬屈膝、折损自身的傲骨就成了。」
「是、是,我一定谨记。」小乞儿连声道。
「那就好。」他将手伸向冷眼旁观的映蝶。「我们走吧,蝶儿。」
映蝶不以为然地轻哼了声,未置一词。
步行了一小段距离,他转头打量她,轻笑道:「妳的表情和逸农好像。」
她哼了声充当回答。
唐逸幽也不以为意,自我调侃地说:「有时我觉得自己像是纨垮子弟,只会致力于挥霍家产,若不是逸农有经商长才,将先人留下的数间药材店管理得极好,恐怕家业早被我给玩掉了。」
他很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不是块当商贾的料,虽有精湛的医术,但天性中的淡泊名利,很难以此致富,往往人家以千金答谢他的救命之恩,他还费尽心思地推辞呢!就算推辞不掉,他也是左手进,右手出,全数用来救济贫苦。
「这么清心寡欲,建议你出家当和尚。」反正他与世无争的恬淡性子也与和尚无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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