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千回。要我付这饭钱,敢情你打算把我押在这儿做长工抵债?”
“这倒是个好主意。”季千回认真思考这可行性。“虽然我怀疑你能否挑得起一桶水。”
有必要把他看得这么扁吗?“何必门缝里看人?”他苦笑。
“曲公子——”季千回还他狐媚一笑,虽诱人却是毒花一朵。“小女子压根儿是从窗缝里看你,何来门缝之说呢?”那更看扁人了。她的安抚一点实效也无,只有让人更挫败的份。“现下你想怎么办?”难不成真押他抵债?
堂堂曲二少成了酒楼小厮,这话传出去还得了?他后悔遇人不淑,竟遇上一个破财败家与武功修为一样高强的侠女。
他早知道一般侠女多半清贫,原因之一是溺于练功无暇营生,二是不擅理财又不懂生财,坐吃山空的结果是虽负江湖盛名,日子却过得比和尚尼姑还清贫,接济过不少侠女,他深明此理。
使女之名何等风光,可背后藏的净是无法对人言的清苦。
他以为她衣着光鲜应是特例,但看这等挥霍情状,要不落入清贫也难。
当真开始忧心自个儿了。季千回暗笑在心底,下箸之间更是多了份莫名欣喜,心情愉悦之际,也吃得更津津有味,哪怕这百味羹少了一味,两熟紫苏鱼并未蒸透,排蒸荔枝腰子稍甜,锦鸡签太油,白燠肉肉质不佳,乳炊羊肫并非以武火快炊,还有这琼花露十有三成掺水。“看你还敢不敢再这么唆追问!”
曲翔集闻言,哭笑不得。“你绕这么大圈子只为了提醒我别太好奇?”
“我讨厌被追问。”那很麻烦。
“你就说这句话便成,何苦拐这么大个弯?”
“谁教人家就爱跟你说话呢!”柔媚甜腻的勾唇抿笑,不心迷神醉的就不是正常男人。
曲翔集呆了呆,连忙灌下杯中琼花露,想灭火,怎知酒助燃气,令他浑身一热,血气上冲颜面,红至耳根。
脸红了?季千回夹起锦鸡签送到他碗里。“吃饭吧,曲公子。”
“多、多谢。”锵、咚、砰。怪哉,拿双箸、端个碗也这么困难吗?他的手就是不听使唤。
还是,该说他的眼不听使唤,所以有如瞎子摸象般想在眼见美人的同时手端碗执箸,因而导致蠢事横生?
“你——这么看我就饱了吗?”
“我想只要是男人,很难跳脱。”这是身为男子最大的悲哀,无法掩藏对美色的觊觎与垂涎。
“我美?”
“非常。”
甜笑再度浮上樱色桃唇,她献起殷勤再夹一块羊肫到他碗里。
唉,再看下去,就算前有刀山油锅,只要她一声吩咐,恐怕他也会欣然跳入,粉身碎骨终不悔。
色字头上一把刀,慎戒、慎戒哪!
话虽如此,他的眼却无法从身侧的绝丽容颜移开一分一寸,棕眸微眯,似是已神醉心迷。
这人也奇,从来不隐藏对她容貌的欣赏,不假装正经,也不像急色鬼般只想从她身上偷香窃玉讨好处,只是单纯地欣赏她而不逾矩,这曲翔集——很怪。
一路上她故意弱了警戒给他机会,借以试探他性情,怎知他竟呆如笨牛浑然无觉,每一回就像现在这样,只会看着她纯欣赏,不曾动手。
是他知她武功底子不弱才这么安分,还是真性情使然?
登徒子遇多了,对男人,季千回不能说没有戒心、没有怀疑。
垂首思忖的她忽地抬眼,怎料恰巧对上不知何时落在自个儿身上一双充满窥探意味的锐眸。
一闪而逝的敏锐令她愕然,而这眸的主人亦令她讶异。
她发觉了吗?迅速闪躲四目相对的曲翔集暗暗揣测。
他……有必要再留在自个儿身边一段时间。季千回做出结论。
“曲公子。”甜甜软软的软声呢哝添了许多俏皮捉弄,莲花指贴上曲翔集不算宽厚亦不单薄的胸膛,巧目顾盼,倩笑盈盈。“你不吃这些粗茶淡饭是因为想吃点别的吗?”
“什、什么别的?”别怪他说话结巴不流利,美人在怀还能让脑子有所作用已足够证明他定力深厚,只逊僧人道士一筹。
“好比说是——”她巧指轻点俏鼻,吐气如芝兰芬芳,“我。”
嗄?
当真有些垂涎。
不,是垂涎三尺。
今朝道消魔长,他甘败下风,择日再扳回一城便是。
女子犹似璇玑图,复杂难解。
她可以为了一餐饭停驻脚步留在徐州城的酒楼里花三、四个时辰,从日正当中吃到夕阳西下,可是却不曾想到天色已晚,理该留宿徐州待明早再起程上路,出了酒楼便往北城门走,停也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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