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扬古又望了魏婴一眼,说:「一壶酒、几盘热菜。」
「马上来、马上来。」店家笑盈盈地退下。
魏婴背对着房扬古,缓缓走到窗边坐下。
房扬古深深叹了口气,所有的深情缱绻,竟在条然之间变了颜色。
「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他柔声说。「只是没有料到,会是在我们的关系变得如此复杂的时候。」
魏婴转过头来,怒视着他。「你救我,原来是替你爹赎罪。」
「不是,他不值得我替他赎罪。」他冷冷地说。
魏婴根本不在乎他说些什么,愤怒之下,记忆竟变得特别鲜明起来,她不曾仔细想过与他初见面时的情景,现在一件一件地回想,便心如刀割。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当时你一见到我,便掐住我的咽喉,那个时候,你原是要置我于死地,目的是要灭我全家的,对不对?」她抖抖瑟瑟地追问。
房扬古心一沉,她已将矛头指向他了,这么一来,杀她父母的仇也会一并算在他的头上,他耐心解释着:「妳冷静听我说,魏宫的血案与我无关,我一开始就不赞成这么做,但事发之后,我立刻派人安葬魏宫百余口人,如果不是因为我,妳父母亲恐怕曝尸荒野,哪能得以厚葬,妳知道吗?」
「没有血案,又何需厚葬?」她冷冷地回答。
房扬古打了个冷颤。
「国与国之间的争战,死亡是不可避免的。」他僵硬地说。
魏婴漠然地望了他一眼。
「当时若是杀了我,现在就不会有人找你兴师问罪了,你何必救我,然后自讨苦吃?」她的语气里不带一点感情。
「因为我动了侧隐之心,因为妳无辜,因为妳可怜。」他平静地回答。
她不看他,嗤之以鼻。「我为什么需要你的可怜,要不是你爹杀光了我全家,我会需要你的可怜吗?你以为我被杀父仇人的儿子所救,心里会多开心?难道因为你的侧隐之心,我便该感激你们全家吗?」
魏婴的每句话都像利刃,在房扬古的心上来回切割,他努力压制怒气,试着用最平稳的语调安抚她。「为什么不能认为我是妳的救命恩人呢?妳娘不是说,妳会遇上妳命中的贵人,而我就是……」
「不是,不是!」魏婴打断他,歇斯底里地大叫。「你们房家的人没有资格提起我娘……」
房扬古怒气陡生,他扳正她的肩膀、瞪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妳要讲理,妳不能把我爹的全部罪行都算在我的头上。」
「父债子还,我爹娘在天有灵,也不会原谅我和杀他们的仇人的儿子在一起。」她的脸色苍白,淡漠地望着他。
房扬古大震。「但是妳爱我。」
「我现在无法再爱你了……」魏婴浑身轻颤,眼泪扑簌簌落下,她哭喊。「我身为魏王的女儿,杀父灭国之仇如何能不理会、如何能释怀……」
魏婴的哭喊被几下敲门声给打断了,她别过头,把脸压在衣袖上,无声啜泣。
房扬古脸色僵硬地开了门,店家捧着一盘子的酒菜,面容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客官,酒菜来了。」
房扬古正被魏婴的一番话弄得五内俱焚,不曾留意店家偷瞧魏婴的怪异眼神,把酒菜一接过来,便急急关上房门。
他把酒菜放在桌上,伸手去拉魏婴。
「饿了吗?过来吃点东西。」他柔声轻哄。
魏婴甩开他的手,语气冷淡:「别理我,饿了我自己会动手。」
「妳现在一时受了刺激,正在气头上,我们现在什么都先别谈,等过几天再说,妳先吃点东西好吗?」房扬古放轻声音、温柔地说。
「再过几天也是一样,你最好都别理我。」魏婴仍旧冷淡。
心高气傲的房扬古,从来也没这样对人低声下气过,所有的忍耐力全被魏婴磨光了,不由自主地就把少将军的架子给摆出来。
「妳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再也不是什么魏国的公主,妳心里最好要清楚这一点,坐过来!」他板起脸,厉声喝道。
魏婴惊望着他,气得声音发抖,残忍地反击回去。
「我是因为被下了药,所以才变成了你的人,如果不是你,也一样会失身在房庆绪手里,你们齐国人所做出来的全是一些下三滥的事。」
「妳现在果然后悔了?」房扬古凝视着她,表情阴郁。
魏婴望定他,目光冰冷,漠然不语。
「我所担心过的事,竟然都一一发生了。」房扬古阴沉地一笑,说:「不管下不下药,妳成为我的人只是迟早的事而已,妳爱我,这是不容置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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