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想想看。」柳旭叹口气,慢慢追忆着。「记得好象在半年前,爹慎重其事穿上官服上堂,审理一桩黄牛撞死黑羊的案子,那天天热,退堂后爹就脱下官服丢给刘婆浆洗去了,爹去问问刘婆,看她把浆洗完的衣服收在哪里不就结了。」
「还是我的女儿记性好,爹现在就去问刘婆。」一脸愁云惨雾的柳天明,这下子总算拨云见日了。
「旭儿好聪明呀,真是娘的宝贝心肝。」柳夫人骄傲地伸长手臂将女儿搂进怀里,充满无限母爱。
哎,柳旭没力地一叹。虽然她很喜欢被娘拥抱的感觉,可是小女孩长大了呀,十八岁的她个头都快比娘还高了。
尤其是这一阵子,她愈来愈觉得自己的心思比爹和娘还要成熟世故,爹呢,平日根本不干什么大事,只种种花、养养鸟、读读书、写写字而已;而娘呢,个性单纯乐天,总相信天塌下来还有比她高的人去顶,好象从来没什么事可以值得她担心的。幸好从小练就一手精巧的绣艺,闲时能绣些绣品送到布行换些钱回来,不过,才挣这么点钱,根本不够爹拿去救济前来县衙求援的穷苦县民。
爹当青浦知县所领的朝廷俸银不过区区几十两,日常用度都嫌不足,更不用提还要资助县民了,可是爹总说自己是地方父母官,要爱民如子,自己的孩子就要饿死了,他能袖手旁观,不出手相助吗?
于是,爹不只掏光自己的俸银,就连衙役也常常拿不到官饷,到最后,娘开始绣布卖钱,她也跟着娘绣起鸳鸯花草了,不过就算织绣能多挣一点钱,终究还是不够拿来救助穷人几顿饭。
因此,小小年纪的柳旭对「钱」特别在意,凡是能让她挣点小钱的事,她都能勤奋地去做,然后把挣来的铜钱全部交给娘,只要听到娘既感动又骄傲地赞美她,她就会感到无比开心自豪。
随着年纪渐渐长大,她挣钱的花样愈来愈多,本事也愈来愈大,凡是青浦县内能够挣得到钱的工作她都肯去做,全没半点官家千金的架子,因此青浦县民也都对她赞誉有加。
其实,柳旭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伟大,她这么努力挣钱给爹娘,只是因为不想看见爹愁眉不展,不想看见娘没有好布料做衣裳罢了。
「娘,这是早上送绣布换来的一吊钱,您收着吧,我要到湖边采菱去了。」她把一吊钱放进柳夫人的手心,转身朝外走。
「旭儿,看样子会下大雨呢,雨若是下得太大,你就早点儿回来知道吗?」柳夫人忧心嘱咐着。
「我知道了。」
柳旭挥了挥手,快步远去。
柳氏夫妇微笑目送着爱女走出院门。
「夫人。」柳天明忽然想到了什么。「旭儿今年有十八了吧?」
「是啊。」美妻侧眸望向他。
「十八岁了,要嫁人喽。」柳天明长长一叹。
「是呀,老爷得给咱们宝贝女儿物色一个好人家了。」这话一说出口,柳夫人心中便立即涌起百般的不舍。
「可咱们女儿整日在外头拋头露面的,没一点闺阁秀女该有的端庄贤淑,你看她跟衙役说话谈笑的模样倒像半个男孩子似的,及不上夫人你十分之一的温柔婉约,再说咱们青浦县哪一家哪一户不认得咱们旭儿的,可怎么就没人上门来提过亲呢?唉--」柳天明又是长长的一叹。
「那么,这阵子先把旭儿留在家里,让为妻教导她一些三从四德之道,也许性子就会柔顺恭谨些了。」尽管不舍女儿出嫁,但是自幼在母亲严训下成长的柳夫人,品德端庄温良,觉得女人时候到了自然要出嫁,嫁到夫家自然要恪遵妇德,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好吧,那就有劳夫人了。」
「老爷快别这么说,唉,女儿长大了,终究要嫁人的。」柳夫人幽幽低语,纤指抚摩着留有微温的那一吊钱。
「就不知道该把女儿嫁给谁好?」柳天明哑然无奈地说。
柳夫人轻轻叹息,一向都没什么太大烦恼的她,终于开始为宝贝女儿的终身幸福动起愁虑来了。「六爷,总算快到扬州了。」
身形魁梧的宗尔克,对着闭眸假寐中神情慵懒的百凤低声说道。
百凤缓缓睁开俊眸,隔着舷窗往外眺望,只见雾一般的细雨笼在宽阔的河面上,远观苍茫无际,一片水天相连。
「这趟南巡可真够折腾人的,等下了地,定要找间客栈好好睡个饱觉。」面孔白晰清瘦,书生打扮的史永青满脸疲惫地伸了伸懒腰。
「各位爷,天候不好,看起来要下大雨了,前面有个旧渡口,先在那儿登岸可成?」撑着长篙的老艄公在船头扯着嗓子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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