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是路入是门奇树穿云诗外蓬瀛来眼底
登斯楼览斯景怒江劈峡画中天地壮人间
如果不登黄鹤楼,绝不会了解这对联的气势。上了黄鹤楼,每层都有回廊,可以四面八方眺望大地。长江,武汉三镇、长江大桥和汉水桥都尽收眼底。我们四个人,和曾虹、林再文,都一直爬到了最高的一层。迎风而立,面对长江,这才真正领悟“登斯楼览斯景怒江劈峡”的“画中天地”。
很多人不喜欢新建的黄鹤楼,说它俗气。我和鑫涛自认是俗人,俗眼观之,仍然颇被它的气势所震慑。在楼中,陈列了历代被毁的黄鹤楼原来模型,我们两个看来看去,还是觉得现在的黄鹤楼最雄伟。
武汉,在我们的行程中,它只是一个落脚之地,并非我们行程中的“重点”,没料到,它也带给我们相当大的意外。那晚,林再文的上司张维先请我们吃饭,我们又吃到了北京所吃不到的东西,像八卦汤,东坡饼,湖北豆皮,和著名的花鲴鱼。据说,花鲴鱼只有长江里才有,非常剽悍,也非常难以捕捉,所以,极为名贵。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吃花鲴鱼,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称,觉得其味鲜美,名字也新奇。
我们在武汉只停留一天,第二天就要上“隆中号”(船名)去游三峡。在这一天里,我们去了归元寺,去了黄鹤楼,。晚上又赴张维先的宴会。这一天,过得实在很丰富,节目也排得很紧凑。当宴会散了,我们到了下榻的长江大饭店,四个人都很累了。但是,我绝没料到,“欧阳常林”却选在这个时候登场了!那晚,我还有一个预定节目,我的表外甥唐昭学将带他的全家,来旅馆中和我再聚首一次。所以,我回旅馆,就急着想上楼,怕让唐昭学等得太久。谁知,我们一走进长江大饭店的大厅,就见到一群男男女女,扶老携幼的等在那儿。再一问,才知道他们居然是香港友人老吴(曾和我赌四个金戎指)的亲人。于是,鑫涛留在那儿,款待老吴的亲人。承赉和初霞太累了,已先上楼。我一个人走往电梯,心里还在纳闷,送我们回来的曾虹,不知道跑到吧儿去了?
我正埋头往电梯走,忽然间,就有一个人拦在我前面,很快地问:“请问是不是琼瑶?”我一抬头,看到一个年轻人,挺拔修长,西装笔挺,肩上背着照相机。浓眉大眼,面貌严肃,。双目炯炯地盯着我……我当时就一愣,觉得这人的眼光中颇带怒意,而他的声音却是我熟悉的——有我家乡的湖南口音。我还来不及回答,曾虹已冲了过来,非常抱歉,又非常为难地看着我说:
“他是从湖南赶过来采访你的记者,我已经向他解释过,你不希望被采访,但是他坚持要见你!”
自从我到北京,我就一路被记者追踪。所以,杨洁早就有一封锦囊给每站接待我们的人,告诉他们要注意的事项。其中,第一条就是:请婉拒记者采访!。显然,曾虹初和记者交手,就打了败伏。我对曾虹示意没关系,然后我看着来人,想向他婉转说明我不愿意被打扰的心态。我还没开口,他已经急急递上了他的名片,说:
“欧阳常林,我是湖南电视台的记者!”
欧阳常林,。当时,我除了觉得他的姓比较小见以外,并没有特别的感觉。我怎么也没想到,大陆地广人稠,总有一些特殊人物,我既然见识了杨洁、张宝胜……我就还会遇到一位欧阳常林,我看看名片,再看他,正想说话,他又抢先说了:“听说你来武汉,我今天特地从长沙赶来!”他吸口气,清清楚楚地问:“请问你,你是湖南人吗?”
怎么,语气不善呢!我又一怔,答:
“我是湖南人!”“你这趟旅程中,预备回湖南吗?”他再追问。
“不”。我坦白地答:“我不预备回湖南!”
“为什么?”他加重了声音,铿然有力,咄咄逼人的。“你已经到了湖北,为什么对你的家乡过门而不入?”
我为之愕然。一时间,竟答不出话来。想当日在北京,晓蕾也曾问我,为什么不回湖南?晓蕾是我心爱的表侄儿,叫我一声姑姑,我对他都没说任何理由。后来,代杰表哥和代训表姐赶到北京去见我,代杰对我说了一句语重心长的话:
“你这次不回湖南,是绝对正确的。”
当时,我与代杰交换了一个凝视,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我想,代杰来自我的家乡,他这句话的意义,比任何话的意义都深长。可是,我现在没办法去对一个陌生记者,来分析我对家乡的“情结”。我只能呆呆地看着他。这个,湖南人脸上有属于湖南的执拗,眉间眼底,带着刚毅和果决。这是张有棱有角的脸,提出的也是有棱有角的问题。忽然间,我觉得“很累”。我觉得我没有义务,站在这旅馆大厅中接受“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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