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事(15)

2025-10-08 评论


危机越来越重,几天后,我们得到消息,日军正沿湘桂铁路追打过来,国军奉命保全实力,尽量撤向广西,而避免正面交战。于是,军队的行军速度更快,我们夹在军队中,也更加行动不便。国军作战之余,饱受风霜之苦,难免都脾气暴躁而易怒,当我们妨碍了行军时,各种吆喝也纷纷而至:

“让开!让开!老百姓别挡住军队!”

“你们不会走小路?一定要妨碍行军吗?”

“你们懂不懂,军队为你们老百姓打了多少仗?你们还在这儿碍事!”我们被推前推后,说不出有多狼狈。

这样,一天中午,敌机又隆隆而至,军人们都伏下身来,辎重和马匹也被牵往隐蔽的地区。我们一家人没有掩护,就都避向山腰底下的一棵大树下面,站在树下,眼看那些敌机一架架的掠过头顶。在那大树底下,并不是只有我们一家人,还有几个军官,带着辎重也在那儿掩蔽。其中有一个军官,一直对我们不住的打量着,他手里牵着一匹马。说实话,我对那军官的注意力远没有那匹马来得多。那马是褐色的,高大而魁梧,鼻子里不停的喷着气。父亲看着敌机掠过,看着满路的军队,又看看委顿不堪的我们,忽然叹口气说:“不甘异族迫害,要付出多少代价!”

穿着一身农装的父亲,一句话就泄了底牌。那军官把马绑在树上,对我们大踏步走来,望着父亲,他问:

“你们不是普通农民吧?”

对中国军官,父亲不需要掩饰身分,他坦然回答:

“我是一个教员。”“教书的老师?”那军官眼睛一亮,又望望母亲:“那是你太太?”“是的,她也是个教员。”父亲说。

“哦!”那军官黝黑的脸庞上涌起了一片肃然起敬的神色,他看看父亲又看看我们,简单明了的问:“你们要到什么方去?”“四川!”“四川?”那军官像听到了什么希奇古怪的话一般,讶然的大叫了起来:“你知道那有多远?”

“我知道,”父亲冷静而坚决。“离开家乡,我就知道这是条多远的路,但是,我必须走!我不能留在沦陷区,让日本人侮辱!”那军官紧紧的盯着父亲。我这才注意到他,方面大耳,浓眉大眼,身材高大,肩膀宽阔……他看来和他那匹马一样;雄赳赳,气昂昂,一个典型的,粗壮的军人!一个典型的,抡枪打仗的军人!他对父亲不解的注视着,我想,他一生也没看过像父亲这种书呆子。好半天,他才问:

“你预备就这样挑着孩子,走到四川吗?”

“有难民火车,就搭难民火车,没车,就走了去!”

那军官重重的摇头。“你们走不动!”“走不动也要走!”那军官又蹙眉又怀疑,他仔仔细细的看父亲,又研究着我们,忽然说:“你们读书人真奇怪,我没念过书,生平就佩服读书人!这样吧,让我指示你们一条路。像你们这样混在军队里乱走根本不是办法,我注意你们已经很久了,目前我们在撤退,军队情绪坏,脾气坏,你们迟早要惹麻烦!现在惟一的办法,你们找广西军队,让他们保护你们往广西走,广西军队的路线和你们相同,有军人保护,你们不至于受欺侮,也不会落后,这样,或者能走到目的地!”

“广西军队?”一直不说话的母亲插了进来。“这么多军队,我们怎么知道哪一队是广西军队?”

“我就是广西军队。”那军官推推帽子,忽然朗声的说:“你们如果愿意,我保护你们到广西!”

这一下,父母都呆了,他们面面相对,彼此交换着目光。乱世之中,人心难测,父母必须面临一个决定,这军官,是好人?是坏人?很快的,父亲下了决心,他伸出手去,坦然的,诚恳的说:‘我姓陈,陈致平,我们诚心接受您的帮忙。感激您的热心!”那军官用大手一把握住父亲的手,热烈的摇着,爽朗而愉快的说:“我姓曾,名彪,第二十七团辎重连的连长!”

这就是曾连长!从此,我们成了他保护下的老百姓,跟着他的军队走,吃他的军粮,喝他水壶里的水……曾连长,他改变了我们一家人的命运!和曾连长同行的那段日子,是令人刻骨难忘的。

首先,曾连长发现母亲的脚跛了,父亲也步履蹒跚,他立即命令手下一位排长把他的马让给母亲骑。那排长姓王,是位和气而服从的好军人。他把马牵了过来,母亲一看那又高又大,直甩头,鼻子里直喷气,蹄子直踹土的庞然巨物,就已经吓坏了。拚命摇着头,母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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