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事(66)

2025-10-08 评论


刚离婚那段日子,我情绪低落。觉得我这一生,似乎做什么都做不好。既不能成为好女儿,又不能成为好妻子。回忆这五年的婚姻生活,我实在有太多太多的错误。离婚,是结束两个人的悲剧。我虽然有这种观念,真正离婚后,却感到无限的惆怅。毕竟,庆筠和我做了五年夫妻,毕竟,他是我儿子的父亲呀!好一阵子,我无法写作。对着稿纸,会忽然悲从中来,抱着儿子,也会情不自禁的悄然落泪。这种情绪,无法让任何人了解。伤情之余,交稿的速度很慢,那时,《几度夕阳红》已在《皇冠》上连载,这是我第一次“边写边登”。《皇冠》登我这篇小说,为了迁就我的情绪,每个月刊出的字数忽长忽短。这样,有一天,鑫涛来看我,他兴冲冲的站在我的客厅中,对我很“肯定”的“宣布”一件事:

“下个月开始,我要在‘联副’上刊载你一部长篇小说,你最好马上就去写!”我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呢?《几度夕阳红》还没写完,我的头脑有限,怎可能再开始一部长篇?何况我情绪低落,何况我还要带孩子,何况,何况……

“不行!”我摇头。“我做不到!一定做不到!”

“你做得到!一定做得到!”鑫涛坚定的说,眼光逼视着我。他浑身上下,又带着那种令我惊奇的“力量”,他点点头,很认真的说:“让我告诉你一件事,当初,我想在联副上刊载《烟雨蒙蒙》,可是,长篇小说的连载必须要向上面报备,我报备的时候,上面打了回票。给我一句话说:‘琼瑶?琼瑶是谁?没听过这名字!联副应该去争取名家的稿子!’我听了之后不太高兴,把《烟雨蒙蒙》左看右看,铁定是部好小说。结果,我利用我的职权,闪电推出《烟雨蒙蒙》,连预告都没有发。报社以为是一部中篇,根本没注意,一直等到刊载了一半的时候,有天社长一清早到报社,发现一群女学生等在报社门口买报纸,社长惊奇的问她们在干什么,女学生说:‘来不及等报纸送到家里来,我们要上学呀!只好到报社来买!’社长问她们要看什么大新闻,她们说:‘《烟雨蒙蒙》呀!’社长惊愕的走进办公厅,问大家:‘《烟雨蒙蒙》是什么?’”

我笑了,对鑫涛点点头说:“你编故事,也编得满好听的!最起码,可以治疗一下我的自卑感,我正需要这种故事!”

“我没有编故事!”鑫涛一本正经的说,眼光显得严肃起来。“这件事,百分之百是真的。我告诉你,只是要你知道,在联副刊载《烟雨蒙蒙》的时候,报社里没有人知道琼瑶!但是,今天我们报社开编辑会议,会议中,大家居然提出来:‘我们怎么不去争取琼瑶的长篇小说?’言下之意,《皇冠》有你的长篇,联副没有你的长篇,是我徇私了!”他正视着我,一瞬也不瞬的:“琼瑶,”他清楚而有力的说:“联合报是台湾第一大报,能挤上联副,不像你想像那么容易!现在联副要你的稿子,我就一定要上你的稿子!因为,这对你太重要了,仅仅一本《皇冠》,不够来肯定你!”

“可是,”我嚷着:“我写不出来呀!”

“你写得出来!”他重重点头,毫不怀疑的。“今天我就是用逼的,用催的,用榨的,我也要逼出你另一部长篇来,你最好马上就去写!我给你十五天的时间!”

“那么,那么,”我开始心慌起来。“《几度夕阳红》怎么办呢?”“《几度夕阳红》不能停,你要做一个计划,半个月用来写《几度夕阳红》,另半个月写新长篇,两部小说同时进行!”

我愕然的看着鑫涛,简直不敢相信我听到的!他真认为我有这种能力吗?我自己却不能肯定。鑫涛不看我,他看看我的房子,看看正在屋内练习枪战的小庆,他说:

“你需要雇一个人,来帮你烧饭带孩子,”抬眼看我,他正色说:“像你这种人,是不应该埋没在厨房里的!明天,我去帮你物色一个佣人!”“我……我……”我结舌的说:“我用不起!”

他看了我好一会儿。“你用得起的!将来,你要用多少人,你都用得起的!只是,你必须坐在桌子前面,去努力的写!你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用来哀悼你的婚姻或过去!”

他走了。我呆呆怔着。然后,我拉着儿子,飞奔上楼,打开稿纸,去拟新长篇的“人物表”和“故事大纲”。

第二天,“阿可”来到我家,是个二十几岁的苗栗姑娘,她来帮我做家事,带孩子,烧饭,洗衣服。(阿可在我家,足足做了二十年,到四年前才“退休”回老家。)我一头栽进我的书房,夜以继日的写我的新长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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