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敬少爷茶!”新月停在骥远面前。
骥远不敢看新月,劈手就夺过了茶杯,夺得又快又急。握着杯子的手不听命令的颤抖着,他一阵心烦意乱,又立刻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好像那杯子上有什么活的东西,会咬他的手似的。“新月敬小姐茶!”新月的最后一杯茶,敬给了珞琳。珞琳此时,也分不出自己对新月是怨是恨,是愤怒还是怜悯,看到她一头一脸的水珠,看到她满眼的泪光,她觉得自己的喉咙里哽上了好大的一个硬块。她接过了杯子,竟把一杯茶喝得光光的。
老夫人长长的松了口气,轻声的说:
“好了!”新月敬完了最后一杯茶,不知道自己还要做什么,拚命的忍着泪,站在那儿不知所措。努达海重重的咳了一声,喊:
“巴图!”巴图总管早已看呆了,此时蓦然醒觉,急忙高声念道:
“礼成!鸣炮!”爆竹声噼哩啪啦的响了起来,新月在云娃和砚儿的搀扶下,脚步踉跄的走出这间富丽堂皇的大厅。厅外,围观的丫头仆人都鸦雀无声,一双双的眼睛盯着她,不知是同情,还是责难。在她身后,雁姬那清脆的声音,压过了鞭炮的喧嚣,清清楚楚的传了过来:“从此,大家记着,这是咱们家的新月姨太!谁要是不小心,再叫出新月格格(30),就是讨打!咱们家只有新月姨太,可没有新月格格(30)!”“雁姬!我们今天必须谈谈清楚!”
那场荒谬的“家礼”举行完之后,努达海连望月小筑都没有进去,就直接去找雁姬。他的情绪十分激动,并不止是愤怒,有更多的沉痛和担忧。
“你要来兴师问罪吗?”雁姬一副备战的样子。
“我是要来问你,这算是一时泄愤,还是根本就是宣战?”
“你还敢质问我?开启战端的是你和新月,现在你们赢了,耀武扬威的登堂入室,你们还要我怎样?”
“公平一点,是谁耀武扬威了?”
“那么,你确实是来兴师问罪的了?”她挑起了眉毛。
努达海悲哀的看着雁姬,深深的吸了口气:
“能不能不要这样充满仇恨?”他的声音里带着悲愤:“你不知道新月是带着一颗最虔诚的心,最感恩的心,来走进这个家吗?只要你给她机会,她会对你感激涕零!为什么不大大方方的接受她的感激,而要弄得如此冷酷绝情呢?这样,你就痛快了?高兴了吗?”“哼!是谁冷酷绝情!你还好意思和我这么大声!你觉得自己很有理吗?你真的无愧于心吗?你觉得你们的爱情很伟大吗?”“没有,我们知道这份爱对你们造成的伤害,这才决心回来弥补!”“你们的爱岂止造成了伤害而已,你们的爱根本就是一种毁灭!”雁姬尖锐的叫了起来:“新月自己搞得身败名裂,还令宗室蒙羞!你呢?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更叫人耻笑你晚节不保,至于这个家,那是骨肉反目,夫妻成仇,毁得最彻底了,这都是你们伟大的爱造成的,你还敢来对我说什么弥补?怎么弥补?如何弥补?”“换言之,这样的你,是全然不预备和睦相处了,是不是?”
“是又怎样?”雁姬盯着他:“你预备把我休了,把她扶正吗?”努达海看着这个全然陌生的雁姬,一颗心直往下掉,掉进了冰冷冰冷的深渊里去了。
“你一定要这样壁垒分明的话,不是逼我休你,而是逼我出走。”他沉痛的说:“逼我在外面另外成立一个家!”
她定定的看着他,从齿缝中迸出两个字来:
“请便!”他打了一个冷战,在雁姬眼中看到的,是一种不可解的“恨”,这股强大的恨意,使他血液,全都冻结成了冰柱。
他到了望月小筑,看到新月正拥着云娃,心痛无比的,掉着眼泪说:“对不起,对不起,跟了我这么多年,今天竟让你受这样的委屈!”“我受一点委屈算什么?”云娃激动的喊着:“可是,你呢?你就要这样子过一生吗?”
“格格!”莽古泰大声的接口:“你要给自己拿个主意,不能任人宰割!在这个屋檐下继续过下去,你会被欺负得体无完肤……”“不需要再在这个屋檐下过下去了!”努达海大踏步的走了进来,用坚定的声音说,握住了新月的手:“新月,我错了,我不该再带你走进这个家!我真没想到,雁姬完全变了一个人,这样深的仇恨,真的使我不寒而栗。今天,当着我的面,她可以拿茶来泼你,可以下手打云娃,我真不知道背着我的时候,她还会对你做什么?所以,我不能让你留在这儿,我明天就去找房子,你再忍耐两三天,我们就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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