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聿修默然。
“她是我……她是我妹子。”南歌坐倒在椅子上,蒙住了自己的脸,“白骨痴情配原是三十年前武林大祸的源头,后来当年的武林盟主收下这祸乱江湖的暗器,传于自己的子孙,也就是我妹妹。我妹妹从小拿着它当玩具。十年前我得爷爷允许行走江湖,遇到眉娘之后我又遇到了另一位女子。”他哑声说,“我与她相爱甚深,把痴情金簪送给她做了定情之物,却不想她用金簪刺伤于我,乘我昏迷之际夺走痴情生环,要我跟随她一生一世。”他摇了摇头,“我好不服气,但她把金环扣在腕上,我得不到解药就不能离开她。”
一阵沉默,施试眉没有接口,聿修更不会答话。南歌沉默了一阵接下去说:“我就这么跟了她十年……”
“难为你了。”施试眉叹了口气,悠悠地道:“那是她不好。”
“我恨她。”南歌侧过脸去,紧紧地咬着下唇。
“你杀了她?”聿修问。
“不……没有。”南歌低声道,“我乘她不备夺了过路樵夫的柴刀砍了她的手……她居然不闪避……让我砍了三刀,我恨她人骨。”
“却下不了手杀她。”施试眉倦倦地笑,支颔对着南歌,这个方才风采盎然,此刻颓废之极的男人。
“不错。”他默然。
“我明白。”她说,“无论她怎么对你,她是爱你的,你也是爱她的。”
“眉娘,我对不起你。”南歌捂面摇头,“我早已不是当年的我了……”
“我又何尝是当年的试眉?”施试眉的手落在了南歌肩上,她柔声道:“别说对不起。”
南歌缓缓抬头,只见她侧头微笑,“吃过了苦,才知道什么是珍贵。你是天之骄子,也许要比常人更多吃几分苦。别以为自己一生都已毁了,只要你愿意的话,你还是风采盎然的南公子,只要你懂得今日的错、记得你吃过的苦……”她握住他的手,“记得被你骗被你害的眉娘,你就能重新做人,也许做得比从前更好。”
南歌捂面而哭。施试眉目光流转,轻轻一叹,摸了摸南歌的头发,转头对着聿修微微地一笑,轻声说:“今日……多谢。”
聿修避开她的目光不答,只问:“被你砍断手臂的女子身在何处?”
“跌下山崖,那里本来有许多藤葛,却没有拦住她。”南歌哑声说,“我也是在那时见到了有人往山谷弃尸,突然之间鬼迷心窍,不仅想要掩饰我砍下的手臂,而且……我……”他呻吟一声,“我那时的确狂性大发,我好痛苦,等我冷静下来的时候,已经用家传剑法将倒下山谷的死人十字分尸,我不是存心的……”
“痛苦不是残人尸身的借口。”聿修冷冷地道,“每个人都有痛苦,若是痛苦就可伤人无罪,可以以残忍的手段炸人楼宇、毁人尸身,让开封百姓人人自危,那么南公子,难道你视大宋王法为无物?”他一字一字地说,“因为自己痛苦就想要别人痛苦、因为自己恐惧也希望大家跟着你一起恐惧,日后午夜梦回,想想你自己做了些什么,不会觉得自己可怖么?”
南歌汗流夹背,“你不要再说了!”他掩耳,突然大叫一声,“澹月呢?她是怎么死的?”
“自尽死的。”聿修道。
南歌笑,好惨淡地笑,“她是为你死的,对不对?把死环扣在你手上,却没有发动机关,她一定死得很痛苦,到死都还爱你!你居然说得如此简单,中丞大人你好无情啊。”他不知是在为自己哭还是为妹子哭,已然有些神志不清疯疯癫癫。
“你不该如此刺激他的。”施试眉回视聿修的眼睛,“你会逼疯他。”
聿修伸过手去扣住南歌的手腕,淡淡地道:“我说的是事实。”
“太认真了只会逼死自己,或者逼死别人。”她慢慢地说,“有时候,应该放纵自己怜悯一些。”
聿修默然,拉起南歌打算掉头而去,施试眉及时喊了一声:“站住。”
他站住,背对着她等她说话。
“你想带他去哪里?”
“开封府大堂。”
“他没有杀人。”
“他是要犯,以恐怖手段毁人尸体、财物,让开封百姓人心浮动,你说他当不当罚?”聿修冷冷地道。
施试眉默然,“你……去吧。”
聿修带南歌走,走了两步,他又冷冷地补了一句:“我会尽力定他的罪。”走了第三步,他出门,“但我没有证据。仅凭推断,主审三堂并非只有聿修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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