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自责,你没错,也别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无论如何,我都不怪你……”她无力地任由荷花搀扶着。
“小悠!”
“只是有件事得拜托你,也只能拜托你了……”她捧着下腹,隐隐皱起眉头,像是忍受极大的痛苦,连汗珠都冒出,“带我离开景家,别让我死在这里,求求你……”
“我给你找大夫,一定有解药可救,拜托你撑着点。”荷花不回应,只是焦急地往前行。
“不。”她猛然定住脚步,“我已经受够了,别让我最后的心愿落空,你是我惟一能托付的人。”
“小悠,求求你别说话,别浪费体力。”荷花哭着哀求。
“乖,别哭了。”温柔地替她抹去泪珠,现在,樊悠闵连这小小的动作都感到无比困难。“你知道吗?或者死亡才是我最后的解脱。求求你,在我还有气息时,带我离开这栋宅院。”
“我要你好好地活着。”荷花泪水止不住地泛流,“小悠,你还没见到我嫁给阿祥,你还没见我得到幸福呀。你费力将我从阿爹的手中救出,我甚至没有机会谢谢你。”
虽然如此,荷花依旧听话地将她带出景家大门外,完成她最后的心愿。
“小悠,我们已经离开景家,听到没,你现在踩的是外头的土地,别睡,别抛下我!”
“谢谢你……”樊悠闵展露出释然的笑容,“放心呵,将来阿祥会好好待你的……”
一口鲜血冲口而出,呕吐到衣襟上,她只觉得喉头上一阵甜,腥膻的气味弥漫整个口中。
“天黑了吗?怎么我看不清楚前方是哪里?”
“小悠,别狠心地抛下我呀!”
唇角微微地掀了掀,她还想请荷花帮她向景焰道别,但却没能说出口。
景焰,她今生中最甜蜜也最痛苦的回忆。如果两人不是在这种状况下相逢,或许会过着神仙美眷的生活。
但,太迟了,他们不可能回到两小无猜的从前,更不可能有共同生活的未来,所以宁可他将她的影像自脑海中全盘抹去,别替她伤心,也别为她难过。
“小悠……”
“保重……”
神智模糊间,她听到荷花的叫喊声——
“快,帮我把她带到大夫那边!”
大夫?不要了,她已经得到永恒的解脱。天地悠悠,毋需面对明天、后天和所有未来的苦闷。
或许上苍终究在最后,应了她许的心愿,今生今世,永不受情苦。
***
寻死?!
不,他不相信,也拒绝相信。
凭什么,她以为能轻易地抛下他,以为生与死之隔就能将他满腹的情感悉数阻绝?
嫌他待她不够好?她大可说出来,他什么都愿意改变。若怨他曾经忘了婚事,他也已经努力找机会弥补,还让赵冠容和霍日晰离开景家,以便娶她入门。
所有的改变全因她而起,她却打算用死亡勾消两人间的情意?
大小觑女人心,他仰头再送进一大口酒。
樊悠闵,你够狠!
“少爷,小的求求你别喝了。”景福焦急地站在前方,看着听闻樊悠闵死讯的少爷低头喝闷酒,始终不发一言。
已经七天七夜过去,少爷沉浸在酒乡中,还未能从梦靥中走出,景府上上下下都已经束手无策。
唉,惟一能劝得动的人已经寓了家,太夫人又突然变成痴傻的模样,更是无法主事,可景府的事得有人裁夺呀,怎么办才成?
“再多拿些酒来。”他粗声粗气地说。
“少爷,算我求你,千万不能再喝下去。”景福按住他的手,不肯有些许让步。“就算你把自己灌死,小悠也不会起死回生。”
景福的话像当头棒喝,直接敲进他的心中,成功地制止了他的酗酒。
但他如何怀抱着思念活下去?
“阿福,你说,她为什么想不开?”
“这……小的不知道。”虽然诸多臆测在府中频传,但他如何能将太夫人抖出来,徒增少爷的痛苦呢?
“因为她讨厌我。”
猛力地摇着头,景福赶紧提出辩护,“不是的,虽然小悠表面上没说,但骨子里都是为少爷设想。我曾经瞧见她亲手替少爷缝衣裳,打扫书斋从不假手他人,还有……”
“那又为什么想不开?”
“少爷,小的只能劝你,过去就过去了,人该向未来看,别活在过往悲伤的影子中。”
顿了顿,景福终究还是选择缄口。或许等少爷清醒后,还是会发现真相,但此刻,他实在说不出口。
过得去吗?未来已经消失,樊悠闵是他此生的魔咒,硬生生地将他的生命撕毁,再无复原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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