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漉波烟(26)

2025-10-08 评论


“霞儿是我的陪嫁,又是情同手足,原本就是要升为姨太太的,如今不过早了一步,又有何不妥?”阿绚说:“何况旗下也有试婚的制度,霞儿代嫁,不悖常理。”“可是……”佟太太感到左右为难。

“佟太太,你身为管家婆婆,主要工作便是护卫我的权益。如今我身心俱创,你还与耿家联手来向我逼婚,岂不糊涂昏俗了吗?”阿绚生气地说。

“三格格,婚礼是既定的,也行了一半,怎能算是逼婚呢?”佟太太看她倔强的脸色,马上住嘴,妥协的说:“好好!我去和耿家谈谈看。”这时,厨房总管传开午饭。

“你们吃,我去园里走走。”阿绚迳自踏出厢房说。

佟太太觉得阿绚变了,一个好好的王府千金,变得多愁善感,毫无生气,一会儿莫名其妙的哭,一会儿又乱发脾气,好象心中有着极大的痛苦,一切都失去了控制。看她不吃不喝又不能睡,徒惹大家着急。可她是要当新娘的人,又有什么好忧伤哀叹的呢?唯一能解释的便是燕子浦那场灾祸造成她如此,毕竟,她一生娇贵,哪看过那种流血的残忍场面?当那个定远侯跳崖时,她简直像疯了似的,差点没从大石头顶上摔下来。后来的病更像是邪魔入侵,整得她奄奄一息。依佟太太自己的判断,三格格的魂魄是掉在千仞崖边,还没有寻回来哪!

阿绚的婚礼如期在靖南王府举行。先前几日,佟太太不停地往王府跑,严格要求一切,以不损皇家之尊。让她最得意的是,在耿家和三格格之间协调摆平的办法调停。

她当然不会真的叫霞儿代行婚礼,而是采折中办法,穿新娘服的仍是三格格,但入洞房的则是霞儿。“这是我大清的制度,叫试婚格格。”佟太太说。

“试婚格格?”耿仲明不解的问。

“对!因为皇家公主娇贵,在嫁之前,都会先谴个宫女去试婚,回来报告额驸的状况,好让公主心里有准备。我们长公主当年嫁吴额驸,就是这么做的。”佟太太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说:“阿绚格格虽不是公主,但深得太皇太后的宠爱,以公主之礼出嫁,这也算是看重你们靖南王府呀!”

耿仲明听了,私心大悦,既然这是公主之礼,能够提高王府地位,他也乐得遵从了。

比较麻烦的是阿绚,佟太太得抬出太皇太后和小皇帝,才能让执拗的她听得入耳。

“三格格,这礼还是得你亲自行呀!想太皇太后狠心将你南嫁,主要的目的就是要远播我大清的天威。”佟太太苦口婆心的说:“这次婚礼,东南各省官员都会来,如果看到的只是三格格身旁的丫鬟,这让咱们爱新觉罗氏多没面子呀!”

阿绚总算首肯,但一张俏脸仍是没有笑意。

佟太太只能感叹,这三格格的婚事还真是一波三折,嫁得不容易呢!

婚礼当天,阿绚以汉服妆扮,头戴凤冠、身穿霞帔。她坐在那里,任人打理,一双眸子中还是散不去的浓浓愁思,她连镜子都不看,只是望着那白似雪的桂花发征。

白与红,一个凄、一个艳,就如她内心解不开的纷纷络络。为什么她的悲哀会越来越深呢?而她的哀,又只关乎顾端宇……随着他的死亡之日越远,他仿佛又更近,不仅是燕子浦及枫河的那几日,还有之前,好像他们也相识,有了回忆。

然后是二十岁的他、十岁的他,一次一次的在她心上,积下更重的沉郁和更难忍的痛。就因为这些,外在世界的种种变得更模糊,也更令她不在乎了。

“三格格,你好美呀!”也是一身红装的霞儿在旁边说。

阿绚仿若未闻,问了不相干的话,“张煌言的妻儿放出去了吗?”

“姑爷说放了,还强调是格格的思典呢!”霞儿回禀。

阿绚顿一下又问:“霞儿,我让你跟了姑爷,你会怨我自作主张吗?”

霞儿脸一红,并没有说话。

“姑爷虽然个性温吞一些,人并不坏。”阿绚又说:“我就是看你在船上和他处得不错,才敢这么做的。”

“三格格,你和姑爷才是真夫妻呀!”霞儿小声地说。

真夫妻?阿绚冷冷地一笑。她微转过身,不意竟看到镜中的自己,面如芙蓉,眼似秋水,那样绝代的风华,却只能空自凋零。想到此,两行泪水使滚滚滑落。

“三格格,今天是大喜之日,可不能哭呀!”一旁的丫环嬷嬷们都忙着来补妆。

外面果直是锣鼓喧天。钦赐的翠轿载着阿绚,在福州城内绕了一圈,民众夹道欢呼,热闹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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