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霖铃(23)

2025-10-08 评论


但一到庙前,攸君马上就后悔了。这些乞丐比山寨中的还惨,所谓的帐篷,都是用破衣搭的,有人半死地躺在那里,有人全身水肿的任虫蚁爬……她走了几步,便忍不住想吐。

远远地有人悲凉的唱着,“朝亦不得栖,暮亦不得栖,黄昏空巷风露凄。富豪大屋牢双扉,暂从檐下相为依。无端猛而深溅泥,男方悲嚎女哀啼……”或许河边还好一点!攸君正要退出,妇人就把婴儿交给她说:“你替我照顾一下。”软绵绵的东西交到攸君的手上后,就见那妇人走进帐篷,一个男人扑上去。攸君从小到大哪看过这景象?不要说穷、脏、乱,还有男女间如动物般的交媾……猛地,有人拉住她,婴儿落到地上,哭得惊天动地,她也尖叫起来。“要不要鸡腿?我有鸡腿喔!”一个粗壮的男人硬是要亲她说:“乖乖伺候大爷吧!”“不!”攸君使尽吃奶的力气推工他,得空就跑。

但哪里是正确的方向呢,在这里,人人都饿得半死,不会有人伸出援手的。攸君盲目地跑着,但就是出不了这些帐篷,当看见最后一堵墙高高的在她面前耸起时,她再也无路可走了!

不!她是大清格格、大周公主,宁死也不能损及清白啊!没白绫可上吊,那剑呢……哦!她只有串铃了,只是剑的饰物,一堆没用的宝石……宝石?对!她可以吞宝石自尽,就像以前人家说的吞金……

攸君用力地握着串铃子,等待嘈杂声靠近。一个大拳挥过来,弄掉串铃子,男人粗暴地说:“你这婊子,看本大爷怎么整治你!”“串铃子我的串铃子……”攸君蹲到地上寻找,那人扑个空,更愤怒得如一只大熊。突然,有两条腿连翻的踢过来,把大熊踹得有七、八里远,几个帐篷应声而倒,里面的人惊叫哀嚎。“快走!”腿的主人说。攸君只觉得又有人要强拉她,本能地挣扎,却听到那人说:“是我!”是张寅青!她一下子就听出他的声音,泪水溢出,心也放下来了。她不再抗拒,只是说:“串铃子,我要找到串铃子!”“又是那劳什子!都死到临头了,还管它干嘛!”张寅青生气地说。“没有它,我死也不走——”攸君继续在地上摸索。“真是白痴!”说归说,张寅青仍替她挡住那些凶悍的乞丐及嫖客,虽然他武功高强,但众怒还是不可犯的!“找到了!”攸君终于说。张寅青拦腰将她抱起,又飞又跳的,奔跑了一段路,才离开乞丐的地盘和一群穷追不舍的野狗。到了河岸边,他们停下来喘气休息。攸君两腿发软,全身颤抖,抢先开口,“我现在很难过,拜托你不要说话。”她猜得可真准,他的确是要训她,证明她的愚蠢,不过,看到她蜷缩成一团,吓得魂飞魄散的小可怜模样,张寅青就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月涌大江流,今晚的月虽是弯弯一条,河水涛涛,也照出慑人的澎湃感。他们都沉默不语,只是任河水声占去四周的寂静。这沉默,对张寅青而言是个异数,但和攸君在一起,却是如此自然,他可以感觉到她的忧伤、惊吓,比对任何人都要强烈。而他的沉默对攸君来说,则是一种体谅,一种了解及等待,是没有人给过她的平静治疗。许久许久后,他才问:“你要去哪里呢?”她用着和月一样美的眼睛看着他说:“我好想洗个澡,把一切肮脏都洗掉。”“没问题!”张寅青爽快地说:“一切交给我来办!”

张寅青的方式其实很简单,就是找户人家,敲敲门,给一点钱,说两人是兄妹,因而得到暂住一宿的机会。这家人的晚辈都到外地去了,只留下两个老人,十分热心地招待他们。攸君终于有热水洗澡了,她泡在桶子中拼命地刷,在升腾的氤氲中,除掉所有的疲累和不堪之后,她什么都无法想,只能闭着眼睛陷入半昏睡的状态中。直到张寅青在门外叫着,“攸君,该起来了吧?”他竟敢叫她的闺名?哦!他是“哥哥”,自然不能再称她吴姑娘。攸君换上农家的粗布衣裳,虽刺皮肤,但至少干干净净的。她将袖子卷了卷,让长度更合身。

老太太煮了一锅稀饭,加上熏肉及自种的蔬菜,令人胃口大开。张寅青早坐在那儿了,也是一身换过的衣服,人舒爽许多,透出一些以前她从没注意到的斯文气。“瞧这一对兄妹,眉清目秀,俊俊朗朗的,不就像对金童和玉女吗?”老太太难得家里来客,开心地说。如此家常的气氛,再加上夸张的赞美,令张寅青很不自在。他故意粗里粗气地吃完饭,便走到外面的院子里,一面打蚊子,一面让头脑清醒。好啦!他再度救了攸君,也使她明白单独一人时的险境,但下一步要如何?陪她到底吗……废话!他不是在与众兄弟分道扬镳时就决定好了吗?张寅青坐在台阶上,觉得自从认识攸君后,生活变得好复杂,连自己的心意也无法控制了。攸君慢条斯理地吃完饭后,也把近几日发生的事前后仔细想了一遍。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言妍 张寅青 吴攸君 候门似海 架空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