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羽愿为大哥请命、为岱麟窦叩,但她已不想,也没有力气再为自己求了,若能这样死去,死在她所爱的人的刀下,也算是一种幸福吧?死别了,就不必担生离之苦。芮羽看着岱麟,一直看、一直看,直到眼中流下长长的一串泪,唇角绽放出一个美丽的微笑。那泪、那笑,炙痛了岱麟的五脏六腑,如一刀又一刀的凌迟之刑。她可以为那个“哥”赌上一命,却不肯求自己的命?!仿佛有什么刺穿岱麟的心,他怒吼着,“贺古扬,把他带走,带到哪里都好,就是不要被我看到,永远不要!”
他说完,便大步离去。
这是芮羽听到的最后一段话,然后,她的意识变得很不清楚。身体极轻极轻,不断地往上飞升,在恍恍格格中,她见到爹娘的脸,他们慈爱地向她拍着手。
六月初一开始,岱麟便谢绝一切访客,他把自己关在院落里,整日不是读书,就是练剑,四处的气氛也如地一样凝重闭塞。
在起程出发的前一日,他对着正在替“赤骥驹”刷背的贺古扬说:“他还好吧?”
贺古扬以为他问的是马,忙道:“回贝勒爷的话,它很好,这江上二十来天的旅程,绝没有问题。”
岱麟沉默一会见说:“我问的是芮儿。”
“哦,芮儿啊!”这名字仿佛烫到贺古扬的嘴,他结结巴巴地道:“他……我把地送到顺安堂的大夫那里去了,血很快就止住……大夫说……无大碍,只会留下一道长长的疤。”岱麟摸摸马,在囊袋中取出一根短笛凝视半晌,然后说:“备马去顺安堂,我要见他。”贺古扬的脸色闪过一阵惊慌地说:“贝勒爷……呢,卑职昨天去顺安堂看他,大夫说……呢,芮儿能下床后,就自己离开了。”
“离开?”岱麟无法置信地说:“他能去哪里?”
“卑职也觉得奇怪,还曾到嫣笑楼去问过,但芮儿也没有回那里去,我也正纳闷呢!”贺古扬恭谨地说。
“不!他一定还在嫣笑楼,他无处可去!”岱麟的脸色又呈铁青地说:“快去彻底搜查,把人给我带过来!”
“可是贝勒爷……”贺古扬想说得是“你不是永远不见芮儿了吗?”,但他不敢造次。
岱麟似乎明白他心里不以为然的想法,只冷冷的丢下一句,“芮儿是我买来的奴仆,奴仆私逃,我能不严办追究吗?”
“是、是,贝勒爷说的是。”贺古扬只能遵命行事。
船离岸那日,南京城下着丝丝细雨,将军府衙的人都出动,但却没有找到芮儿的下落。
受着伤的他,就像洒人江中的雨水,泛起两圈涟漪,便消失无踪,再难寻觅。
岱麟站在船头,看见渐行渐远的南京,石头城的崖壁仍耸立着,如嘲弄着他的鬼脸。
他耳中响起芮儿对江而吹的笛曲,口里前念着芮儿感怀身世的诗,“从今四海为日,故垒萧萧芦获秋。”芮儿是否又在流浪?是否和那个“哥”在一起呢?
岱麟将袖口一挥,走进船舱。
他不要再想了,江南是个诡异的诅咒,一个他完全不了解,却又令他摧心折肝的地方,如果可能,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江上的雨依然下着,远近的山林都氛红成一片,所有的花红柳绿都朦朦胧胧的,在虚渺中带着一股江南特有的淡淡哀愁……话别
西水关过去,有大大小小的涵洞,一些积着水,一些长着苔藓,宛如迷宫,有人说永乐帝朱棣便是由此逃离南京,躲过父亲朱元璋的追杀。
芮羽躺在一个干燥的台面,她的右上臂有扎着布条,草药天天换,那半环状的丑陋伤口,虽然痛,但更痛的是她的心,尤其是在想到岱麟的时候。
今天是初五,他是否已在回程上了?
她在顺安堂的第三天,大宝就假装看病的人与她通暗号,让她自行到三山门去等人。
“只要有人对你说:‘鬼脸照镜子’,你就可以跟他走了。”大宝仔细的交代着。
“鬼脸”指的就是石头城,“镜子”则是镜子的涵洞地带,她也才知道,许多反清复明的志士,为避风声,都会躲到这里来。
他们大都披散着头发,不梳辫子,或感伤崇祯旧事,或怒骂满洲夷人,充满了无法抒发的沉重感。
当中也有一些女眷,做些煮食、清洗的工作,这几日,芮羽的伤就是她们照料的。
芮羽在这里几乎成为英雄,因为她的伤是被岱麟砍的,所以,大家不时会在她面前慷慨激昂地骂着岱麟,并不知道她的另一番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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