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痕记(19)

2025-10-08 评论


妻儿父子相见,不免一场痛哭,小小的佑宗,在几个人手上抱来抱去,兀自熟睡着,一点都不受外界悲愁的影响。

杨章弘一眼便看到芮羽,惊喜地说:“顾姑娘,我没想到还能看到你。”

“儿呀!芮羽是你的好媳妇呀!还未过门,就这么尽孝道,没有她,娘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杨夫人抹着泪说。

“娘——”杨章弘尴尬地喊。

“杨公子,我决定留下来了。”芮羽赶紧表白,“这些天,你娘说了许多有关这两块断玉的故事,又说它代表杨顾两家枯荣一体及休戚与共的意义,我绝不会在这种危难的时刻弃你们而去的。”

“顾姑娘,你确定吗?”杨士谦皱着眉问。

“老爷,还称什么顾姑娘?他可是咱们的媳妇呀!”杨夫人说。

芮羽把系在脖子上的另一块断玉取下递给杨章弘,“你把玉带在身上吧!见玉如见人,玉合人团圆,我期盼你能平安地从北大荒回来,让两块玉再合而为一。”

杨章弘的眼睛霎时明亮起来,专注的凝视着她,悲喜交集地说:“顾姑娘愿意等我?”

芮羽迟疑了一下,但怕他绝望,只好轻轻点头。

杨章弘立刻作了一个大大的揖说:“姑娘的恩情,杨某永生难忘,无论未来再怎么苦,我一定会撑下去,以期和姑娘有再相会的一日,好报答姑娘这份深恩。”

“这是我应该做的。”芮羽回礼说。

这时,押解的差官说:“该起程了,再晚,可能会赶不上打尖的客栈了。”

红日西沉,处处洒着一层金光,衬在秋天的黄叶上,肃穆得令人无善。

差官长喝一声,囚车出广渠门,放眼皆荒茫。

长长的冬季就要来,他们能挨过酷寒的宁古塔吗?

一声声长嚎迸裂而出,连佑宗也哇哇哭着。芮羽站一旁,不免受到感染而垂泪。

“该我们走了!”差点被她们遗忘的士兵说。

大家依依不舍,走几步便回头,即使囚车已化成烟尘中的一个小点,仍是心中的剧痛。

芮羽抹干眼泪,见古寺的断垣残壁后走出一匹马,而马上的人恰好是她惦念在心的大哥。

“芮羽,我也要走了。”他的脸上没有微笑。

“大哥,我——”她说不出话。

“别再说了,你有你的想法,我也有我的目标,我们谁也劝不了谁。”顾端宇说:“希望我很快就能在白湖寺看见你。”

“这也是我的希望,你要多保重呀!”芮羽哽咽地说。

他像是再也受不了般扬鞭一挥,往城门急驰而去,然而,只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说:“我此去生死难卜,若有不测,请勿哭泣。大丈夫死得其所,你只要向南方洒几杯酒,就能慰我亡魂。”

他说完,便绝尘而去,只留惊愕的芮羽在原地,心都要碎掉了。

走了!都走了!一个走向北方的冰天雪地,一个走向南方的流血牺牲,也许会永别,但却连多一份亲情,多一刻相聚,都无法拥有呀!

她看着杨夫人和晓音,全成了肝肠寸断的泪人儿,这是怎么样的世界?竟让骨肉分离至此呢?

穿过一道又一道的城门.越过一座又一座的石桥,她终于又看见沐浴在夕照下的紫禁城,巍巍皇城,令她想起了岱麟。

至少这里还有岱麟在,有他所在之地,就是她心的归宿,不再彷徨无依,即使他完全不知情。

她突然想到一首古诗一一此处没有滔滔长江,倒有一条尊贵的御河。把它稍稍修改,倒满符合她目前的心境。

芮羽不禁低声吟唱着——

君住御河头,妾住御河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御河水

御河虽不如长江长,但她和岱麟的距离,却比从长江头到长江尾还遥远呀!惹祸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

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夜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这次第,怎这个“愁”字了得!

——李清照·声声慢

人在适应一个新生活时,第一年大概都是最难,包含芮羽的一干女眷,全被集中安排在极简陋的院落,出入皆有官兵看守。

她们分到小小的一间房,比囚室大不了许多,四周围聚的还有很多和她们命运相同的人,白天听见诅咒,夜里听见哭声,说有多凄凉就有多凄凉,但为了存活下去,所有的耻辱都要和血吞入腹中。

芮羽慢慢才明白,正白旗内分属庞大,除了亲王、郡王、贝勒、贝子——到一般的普通旗人外,中间还有一层伺候的包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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