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世道,还谈什么大富大贵?能够平平安安的将小芮儿养大成人,已经是托天之幸了。”顾之谅摇摇头说。
一句“平平安安”说中两人的心事,雨愈下愈大,到了脸上,竟分不清是雨,还是泪,无言中,倒有古人“新亭对泣”之慨。
“该走了,后会有期!”顾之谅转身回到船上。
离情依依,杨士谦心生不舍,一把握住好友的手说:“子谅贤弟,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在此,愚兄有个不情之请,我们能不能订个盟约呢?”
“我们已义结金兰,还需要什么盟约?”顾之谅不解的问。
“是为我们子女的。”杨士谦说:“我恳请子谅贤弟,将小芮儿许给我的二儿子章弘为妻。”
“芮儿六岁,章弘十岁,的确是恰恰好……”顾之谅看了淑姬一眼说。
“如此说来,我们不但是异姓兄弟,还成了儿女亲家,这才是真正的休戚与共,要不聚首也难啊!”杨士谦宽慰地说。
“没错!我们即使无缘再见,我们的儿女也会寻找到彼此。”顾之谅也兴奋起来。
“老爷,别说些不吉利的话,”淑姬在身后提醒地。
但两个男人都没有听到,继续热切地讨论八字及信物的问题。
顾之谅头一低,看见腰带长穗上系的一块汉玉,双眼一亮说:“有了,我们可以用这块玉为证二家一半,将来相认时核对。”
他说后,便把玉平放在地上,预备拿尖石来敲击。
“子谅贤弟,这玉可是无价之宝……”杨士谦忙阻止道。
“比起我们几代的交情,你对我患难中的相助,这又算得了什么?”顾之谅话落,玉已裂成了两半。
杨士谦接过另一半的玉,激动地说:“顾杨两家从此枯荣一体,我不负你的恩义,小儿章弘也绝不负芮儿!”
“对,皇天在上,见玉如见人,玉圆人团圆。”顾之谅把半块玉放在芮羽的手上大声说。
定了誓盟,心情笃定,离别也变得不再伤感。小舟渐渐移至江心,马儿嘶呜送别,直至两方都消失在烟雨蒙蒙中。
方才那只孤雁又低旋回来,转了一圈,见无处可栖,只好飞向白云深处。
顾家三口离开南京后不久,清军便猛攻杨州,史可法孤军奋战,以身殉国,造成“杨州十日”的屠城惨剧。
五月,清军攻陷南京,福王出走,大臣中有自尽者、有弃守者,更有在城门口跪降者,大明至此,气数已尽。
君不成君、臣不为臣,在异族统治下,百姓更加浮萍般飘零无所依。
萍散难再聚,一段盟约随凤去,两块断玉无觅处,乱世诸事难料,从此,一切都非人力所能掌控了。含嗔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
佳节又重阳,玉枕沙橱,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
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李清照·醉花荫‘重阳’
夜更深了,明月由窗帘照进,在墙上投下乱影,就如同进将军府这十几日来的每一夜,丙羽躺在席榻上,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
她很担心,她的女儿之身还能隐瞒到什么时候呢?
混迹在这门禁森严的将军府,并没有想像中的困难,因为岱麟贝勒来老是客,江宁将军特地拨出一个隐密的院落专供贝勒及其随从居处,闲杂人等绝不能擅自进入,所以,芮羽的行动倒相当自由自在。
比较麻烦的是贺古扬,这力大如牛的鲁男子,奉命带领芮羽,他看不惯她的娘娘腔,天天用满洲话喝斥她,并要她练武强身,害她见了他就躲。第一天晚上,岱麟还要她和贺古扬共用一间房,她不能反驳,只能干着急;在贺古扬呼呼大睡后,她就抱起铺盖,蜷缩在走廊的墙边打盹,没想到好死不死的就被出来夜游的岱麟看到。
“你怎么窝在这里?贺古扬呢?”他扬眉问。
芮羽吓得腿都站不直了,急中生智道:“呃……贺古扬大哥睡了,他……他鼾声如雷,震得我耳朵痛,所以……”
岱麟听了哈哈大笑,“贺古扬的鼾声我领教过,也难怪你受不了!”
芮羽轻呼出一口气,岱麟不仅相信她的藉口,还将她调到单独的小隔间,只是,那隔间就在书房旁边,她被使唤的机会就增加许多。
其实,她的主要任务只有照顾“赤骥驹”和当岱麟的书僮,但也许是方便的关系,这几天,岱麟便开始要她服侍他的生活起居。
吃食点心和床褥的整洁是没问题啦!但伺候穿衣、梳发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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